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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九


  「兄弟要走了。」中年人失聲長嘆:「唉!並非兄弟為人謀而不忠,只是覺得犯不著替梁剝皮墊棺材背。兄弟也想開了,名枷利鎖在生死關頭,是可以丟開的。論功力。你我都無法與毒龍石兄相提並論,也無法與神荼鬱壘分庭抗禮,是無法與林小輩拼命的。活著,這才是重要的事。兄弟要走了,聞兄,你要阻止我嗎?」

  「如果我不答應你走呢?」

  「這……我希望你答應,更希望你不要阻止我。」中年人木無表情地說。

  「好吧,我不阻止你。」千面客懊喪地說:「你我都不是能忍受道義拘束的人,你有找尋生路的權利。」

  「你不走嗎?」

  「我?」

  「聞兄,你已經盡了力。」中年人誠懇地說:「這是一場利害的結合,誰不為自己打算?人不為己,天誅地滅。你已經盡了全力,可說於心無愧,沒有人敢狂妄地保證哪一個人不死,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死,對不對?走吧,聞兄,留得青山在,哪怕沒柴燒?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千面客說。

  「我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辯護,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。我走了,保重。要不,我在前面等你做伴。」

  當紅日剛冒出東崗頭,四座帳幕已是人去帳空,唯一有人的是前面那座帳。尖腦袋、高顴骨、豬眼尖嘴的梁剝皮,癱瘓了似的坐在那張低矮胡床上,像個死人。前面有四個人坐在紅地氈上發抖,臉無人色。他們都是梁剝皮從京師帶往陝西的親信,想走也走不了。

  腳步聲漸近,最後停在帳門外。

  「不要讓他們進來,不要……」梁剝皮驚怖地尖叫,渾身在發抖。

  帳門掀開,林彥領先進入。

  「不要接……近我,不……不要……」梁剝皮尖嚎,蜷縮成團,連胡床也在抖動,豬眼睜得大大地。

  「你好像長肥了一點。」林彥冷森森地說。

  「金銀都給你,珍寶都……都給……你……」梁剝皮跪伏在床上厲號:「我發誓,我發誓今……今後……」

  「上一次已經發過誓了,結果是滿知縣王知縣遭了殃,現在還在天牢裏飽受凌辱。」

  「求求你……」

  「你不必求我,我殺你並不是為了個人恩怨,我與你無冤無仇,陝西被虐殺的人中,沒有我姓林的親朋好友。我殺你,是因為你該殺。」

  「請再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!」梁剝皮叩頭嚎叫。

  「當你活剝那些可憐的陝西父老時,他們也一定曾經這樣求過你,但是,你沒饒過任何一個人。」

  「天哪……」

  「哦!你相信天嗎?你相信鬼神嗎?不,你不信,如果你信一絲一毫,哪怕是信一釐也好,你也不至於做出那種滅絕人性的慘事來。梁剝皮,你曾經百十次看剝人為樂,但不知你對自己剝自己有興趣嗎?」

  「不!不!看老天爺份上……」

  「你又向天求救了,假使蒼天有靈,會讓你活嗎?」

  「救命……啊……」梁剝皮發瘋似的狂叫。

  林彥向驚得快昏厥的四個人揮手,平靜地說:「你們也不是好東西,但我饒恕你們,讓上蒼來懲罰你們,你們先出去等候。」

  四個人連滾帶爬搶出帳外,軟倒在地渾身發抖。

  林彥接過符瑞遞來的一顆灰綠色的丹丸,丟在梁剝皮面前說:「我不殺你,也沒有倒你的胃口。把這顆丹丸吞下去,你就可以補償你對陝西百姓的虧欠了。如果你不吞,我會割開你的喉嚨塞進會,要不要我動刀子?」

  「我……我吞,我……吞……」梁剝皮驚怖地叫,伸出抖索的手,掉了幾次才把丹丸抓牢。

  「吞!」

  丹丸塞入口中,喉嚨發緊咽不下。符瑞走近,抓起一旁的水壺,抓住梁剝皮下顎一捏一拉,水壺的水往裏灌。

  「我不要……吃……」梁剝皮狂叫,拉著將手指往口裏猛掏,嘔了半天,但未能將丹丸嘔出來。

  林彥在帳外拖起一個人,平靜地說:「我已經吩咐前面村子裏的人,替你們準備一輛車,你們帶了梁剝皮,務必於三天之內,晝夜兼程趕到真定府,不然我將活剝了你們。」

  四人四騎往回走,要趕到邯鄲會合在那兒的長輩們。林彥一身輕鬆,向符瑞說:「符大哥,那種丹丸有解藥嗎?」

  「有。」符瑞說:「只有我符家才有。但丹丸一溶化,毒入經脈,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了。三天後毒發,身上的皮膚先潰爛,然後是肉,最後內腑爆穿,慘絕人寰。自毒發至內腑爆穿,需時三至五日,得看那惡賊忍受痛楚的毅力如何來決定死期。」

  「好可怕。符大哥,傅小妹,謝謝你們,要不是你們同來,我和芝妹必定喪命在千面客的奪魄神髓下。」

  「不要放在心上。」符瑞伸手過來拍拍他的肩膀:「兄弟,記住我的話,與陌生人說話,永遠不要站在下風,永遠不要忽略對方的手觸及任何物品。哦!你要不要再到陝西走走?」

  「不去了,觸目傷情,我不是一個硬得下心腸的人,那兒的人太悲慘了。」他黯然地說:「綠苑蘭宮也是傷心的地方。」

  蹄聲得得,四人四騎消失在南方的官道盡頭。

  (全書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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