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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五


  次日未牌初,健馬馳入南門外紅土溝的南十方院小徑,在寺左的菜園看守僧的茅蓬前勒住座騎。

  騎士林彥扳鞍下馬,牽著座騎站在柴門外,向緊閉著的柴門冷笑一聲說:「菜和尚,你是自己出來,騎上你的叫驢領路呢,抑或是要在下用繩子套上你的脖子拖著走?」

  南十方院的真名叫白雲寺,與北門外的北瓜廠千乘寺,合稱城南北兩大叢林,寺的規模同樣宏偉。寺產菜園佔地被廣,負責菜園的僧人照例不用至寺內做早課,因為居住的茅蓬遠距寺院三里外,往返不便。茅蓬萬一出了事,寺內的僧眾在短期間很難及時發覺。

  柴門開處,踱出一位瘦骨嶙峋的乾枯老僧,瞇著哀眼要死不活地問:「請問施主有事需要老衲幫忙嗎?老衲釋法華。」

  「別再裝了,菜和尚。」林彥咬牙說。

  「施主……」

  林彥從懷中掏出一隻布包,迎面一抖,布包散開,跌出一隻人耳朵,一個人鼻朵,一根手指頭,血跡斑斑,是剛割下不久的。

  「朋友們已幫在下處置了你們安放在城內的三個眼線。他們相當嘴硬,但割下五官後,熬不住一一招了供。現在,在下找上了你,你的五官還要不要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拴上脖子拖著走,拖上十里八里那滋味真不好受。如果先割下五官再拖,又是另一番滋味,你要在下拖嗎?你不會的,因為你很聰明,而且光棍。」林彥聲息俱厲,逼近兩步:「和你們這些賤賊打交道,絕不可講仁義道德,因為你們的道德觀念與常人不同。說!你領不領路?左山主與那群悍匪,目下藏身在何處?」

  「想不到你也夠狠。」菜和尚說:「割耳削鼻斷指,似乎不應該出於你這種俠義英雄之手。」

  「這是朋友們交給在下的。」

  林彥虎目怒睜:「當然,在下也有責任。我驚告你,在下對你們這些自詡盜亦有道的混賬東西,容忍已到了極限。從現在起,而且從你開始,反抗或拒絕合作的人,殺無赦。絕不容情,趕盡殺絕絕不慈悲。你說,你拒絕合作嗎?你死了,在下去找其他的人,看下一個是不是也很有種。」

  「好,老衲帶你前往會見南郊的負責人。」菜和尚終於懾伏了:「你怎知到南郊來找線索?」

  「林某單人獨劍縱橫秦晉,如果沒有兩手,世間早已沒有林某這個人了。少廢話,準備上道。」

  菜和尚乖乖在屋後廄房牽出一頭小驢,脫去僧袍換俗衣;和尚騎驢會引起非議的。

  不久,一馬一驢到達汾河邊的一處三家村北端。菜和尚滑下驢背,向半里外的三家村一指,說:「那就是南郊總負責人,四眼狼商偉的垛子窰所在地,只有他才知道怎樣去找山主。」

  林彥下馬,點手叫:「你過來,在下有些事交代你。」

  菜和尚不敢不聽,腳下遲疑慢慢走近問:「施主還有什麼要問的?老衲知無不言。」

  「你還想穿袈裟嗎?」林彥問。

  「做和尚日子難過,袈裟只是掩護身分的東西而已。」菜和尚坦率地說: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
  「不要玷污佛門弟子的清譽,你知道在下的意思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

  「在下雖然與佛無緣,但仍然尊重佛門弟子,所以,你還是做你的強盜吧,不要回南十方院去了。你的身分早就暴露,連我一個來了沒幾天的外地人,也知道你的底細,你還能潛伏多久?早晚你會上法場的,而且這一天必定來得很快,你給我快滾!」

  菜和尚打一冷戰,慌張地牽了小驢撒腿便跑。

  小村本來很少人走動,但當健馬出現時,三家農戶匆匆閉上門窗,人影消失。

  林彥策馬狂奔,先繞村奔馳三匝,雞飛狗走,塵埃滾滾。

  最後,他在第一家農舍前下馬,將馬拴在榆樹上,以鏗鏘洪亮的嗓音說:「四眼狼,你出來,不要說你不認識我刺客林彥。」

  門開處,出來一個穿粗布短衫褲的大漢,粗而短的眉毛不像眉毛,遠看倒像另一雙眼睛,難怪綽號稱四眼狼。

  「喀啦啦!」環響震耳,四眼狼抖出了雙懷杖,然後收起隱於肘後,慢慢向門外廣場中心屹立的林彥接近。

  「我認識你,你一到太原在下就知道你。」四眼狼用刺耳的嗓音說:「聽說你很了不起,但我四眼狼商偉從不以耳代目,必須親眼見到才相信。」

  林彥哼了一聲,背著手緩步相迎。

  「有時候,眼見的事也不見得是真實的。」他陰森森地說:「飛虎周榮表現得像個言而有信的大丈夫,但最後如何?晉北群盜不但沒有脫身事外,反而仍然幫助左山主與在下為難。他這輩子,最好不要再碰上我刺客林彥。閣下,林某要左山主的下落,以及各山主藏身的所在。」

  「你休想。」四眼狼斷然拒絕:「你既然找來了,在下打發你走,免得天下英雄說咱們晉北無人。」

  「在下深有同感。」林彥嘲弄地說:「貴地人當然有,但沒一有英雄倒是真的。晉北盜賊如毛,算起來沒有百股也有五十股,卻公舉一個浪得虛名,只敢用迷魂毒藥暗算在下的女人來作司令發言人,我看你們是完蛋了,你居然能厚著臉皮挺起胸膛大聲說話,真是無恥!」

  「你閣下說的話真夠刻薄的……」

  「你不否認在下所說的事實吧?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上!看你的雙懷杖火候如何,小心砸破你自己的吃飯傢伙。」

  另兩家農舍中,先後搶出八名悍賊,長像一個比一個兇猛,聲勢洶洶。

  四眼狼受不了激,一拉馬步雙手一合,雙懷杖分握兩手,一聲沉喝,人化虎躍搶制機先進攻,雙懷杖的鐵環一陣怪響,兩次虛旋之後人杖俱進,左手杖一拂一圈,右手杖閃電似的反抽而出,速度快得肉眼難辨。

  林彥懶得和四眼狼乾耗,不閃不避屹立如山,右手猛地向前一排,馬鞭奇準地搭住了杖頭,纏住了杖中間的鋼環。杖前段俗稱鐵截,長兩尺二寸,用內勁拂出,沉重無比,即使在小娃娃手中劈出,也足以打破成人的腦袋。但如果被軟兵刃纏住,大事去矣!

  右手杖被制,四眼狼並不在意,左手杖已連續攻出,鐵杖捷逾電閃,猛劈林彥的大腿。

  「啪!」大腿沒擊中,卻擊中被馬鞭搭住的右手杖。

  「撒手!」林彥沉喝,馬鞭疾抖。

  兩根杖四截鐵飛出三丈外,四眼狼雙手虎口裂開。

  「噗啪啪……」一陣拳掌著肉聲傳出,四眼狼狂叫兩聲,重重地摔倒在地,烏天黑地口鼻血如泉湧。

  變化太快,一照面勝負已判。四眼狼可說僅遞出半招,人倒地的方向還沒弄清,右手已被扭轉上拉,背心被踏住,完全失去了活動掙扎的機會。

  八名悍賊已來不及搶救,到得最快的一個也沒趕上,接近至三丈外,勝負已判插不上手了。

  「砰!」最快的悍賊突然無緣無故衝倒在地,著地仍向前滾滑。

  眨眼間,八名悍賊一一摔倒,沒有一個人能接近三丈內而不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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