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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四
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再見。」

  林彥回到客店,從容不迫吩咐店伙替姑娘準備飲食。兩個刺客尚在內間不許走動,事實上兩刺客想走動也力不從心,脊骨受傷相當嚴重,得在床上躺一個月以上。

  兩人一面進食,一面低聲交談。林彥把判斷的結果概略地說出,決定了援救傅姑娘主婢的行動。

  姑娘已經精力恢復,情緒低潮已過,她不再想到逃避,不再反對刀光血影,對自己不久前的軟弱失常,深感好笑和難為情。

  她靜靜地聽完,忍不住黛眉深鎖,擔心地說:「彥哥,如果你判斷錯誤,後果是不是很嚴重?」

  「是的,很嚴重。」他點頭承認:「任何事皆可能有差錯,誰也不敢說他能料事如神,畢竟這是多方面的事,我只能憑所獲的徵候來估計對方所能採取的可能行動。我已經與傅夫人商量過了,由於她是傅天奇的母親,母女連心,她有選擇的責任,我僅是提供消息與對方,可能的各式行動,還是由她來抉擇對策。」

  「她同意採取這一行動?」

  「是的,吉凶禍福,她必須自行負責。再說,她這時趕往荊州,也嫌太晚了,而且她是否能對付得了兩妖魔大成問題,她的可用人手仍嫌單薄了些。因此,她只能冒險走這一步棋。」

  「天下父母心,唉!」姑娘喟然嘆息:「但願蒼天佑她,希望你所料皆中,不然……」

  「說起來也許你不會相信,我似乎在冥冥中看到了那些人的行動幻象,預感此舉可能成功。」林彥苦笑:「這是很難解釋的事,很難以理解。譬喻說,我覺得一筆勾銷兩個刺客,為報師兄之仇而前來行刺,他們的行動出乎曹明意料之外,曹明並未派人跟蹤他們,曹明並不知道他兩人行刺的事。」

  「應該有合理的推斷,來支持你的看法呀。」姑娘說。

  「這……也許有。其一,天魁星死了,一筆勾銷的武功,比他師兄相去遠甚,因此曹明料定一筆勾銷不敢冒險,更不敢白晝大膽行刺報仇。其二,一筆勾銷相當機警,早料到可能受到昨晚引誘他們離開現場,並擊傷他的同伴,來歷不明的那三位高手的跟蹤監視,因而採取了反跟蹤的措施,行動快速且小心,採取迷蹤術擺脫了跟蹤的人,潛過江來走險行刺。」

  「曹明會不會派有眼線在監視我們?」

  「可能的。但我猜想他事先沒料到詭計會失敗,以為他和天魁星幾個人就可以將我擒獲。等他脫身後再派人過江佈置,所派的眼線恐怕這時才能佈置停當,所以不可能知道一筆勾銷潛入行刺的事。時候不早,半個時辰後咱們出動,傅夫人這時該已就位了。」

  小舟靠上了曹家的碼頭,林彥向四名舟子說:「不瞞諸位說,在下不是前來拜訪曹家的客人,而是有事而來,很可能會發生不愉快的事。以一個半時辰為期,你們如果願意等,在下付一百兩銀子船資。如果不能等,你們可以回去了。」

  「客官,一百兩銀子可以買一條船。」控舟的大漢欣然拍拍胸膛:「等,十五個時辰小的也等。」

  「這樣好了,你們離岸百步下碇,往上游半里地泊舟,看到在下出現用手勢示意再靠過來,以免發生危險,老兄意下如何?」

  「好,小的留意就是。」

  「那麼,在下先付二十兩銀子。」林彥將兩錠銀子遞過:「現在,祝福你們能平安如願賺到另外的八十兩銀子,呵呵!」

  他拉了姑娘的手,踏上了碼頭。大江水位暴漲暴落,這一帶用不著設碼頭,設了也沒有多大用處,曹家是唯一擁有自建碼頭的大戶。

  原來泊在碼頭的一大一小兩艘舟艇,不知泊到何處去了,江濱空蕩蕩,鬼影俱無。

  碼頭距曹家約有里餘,坡岸頂端,建了一座歇息的大亭,八角玲瓏,古色古香。

  林彥在亭中落坐,向姑娘笑笑說:「恐怕得等一些時間,把你帶來的酒菜吃光,也就差不多了。」

  姑娘帶來了一隻提籃,裏面盛了酒菜。菜分別用荷葉包好,往碟子一倒就可上桌。芝姑娘很細心,日常的生活瑣事從不需林彥分心。

  這座亭子不但位置不錯,而且氣派並不比對江的至喜亭差;不同的是至喜亭有大文豪歐陽修作記。亭東里外就是孤山。向西極目眺望,二十里外群峰屏列,天清氣朗時可看到峽口。前面江面遼闊,帆影片片如詩似畫,對岸的府城在陽光下顯得極為寧靜安詳,江岸桅檣林立綿延數里。總之,閒來無事在這裏觀賞山光水色,心胸為之一寬,大有超然物外的感覺。

  但今天,他倆的心情是沉重的。美麗的景色中,隱藏著無邊的殺氣;江山如畫,掩不住血影刀光。

  一壺酒喝了一半,林彥低聲說:「來了,果然不出所料,曹老爺終於發覺警兆,心虛之下露出了猙獰面目,我已經算定他沒有我機警沉著,落入我的算中了。如果他聰明,他應該親自攜酒前來助興,陪我們觀賞江景。」

  「如果他真的攜酒前來呢?他就聰明些了?」姑娘含笑問。

  其實,她並未發現有誰來了。

  「問題是他並不真的聰明,他一定派人向孤山頂端飛趕,希望能幸運地讓下江來的船收到信號。」

  「下江來的船不會這麼快吧?來回足有五百里以上,而昨晚……」

  「呵呵!為了滅口,兩妖魔絕不會在荊州坐等消息。先遣前來安排擄人暗殺的爪牙能力不差,主持大局有條不紊,佈線相當完善,可知主要人物必定隨後可到。我判斷傅姑娘主婢從陸路逃來夷陵,追蹤的主要人物必定是乘船追趕的,水路慢一兩天行程乃是意料中事。唔!要來的終於來了,這位仁兄我似乎並不陌生,雖然從未謀面,卻耳熟能詳,曹老爺真不簡單。」

  路寬丈餘,筆直地通向曹家的大宅,兩側樹行成蔭,田野中栽了桑麻,間或有三兩塊林地。但距大庭宅百餘步,全是稻田,想秘密接近的人,真得花不少工夫。

  十餘步外路左的樹叢中,踱出一個全身黑的中年人,留了卷尾的大八字鬍,大鷹鉤鼻,弔客眉加上眼角下吊的三角眼,陰森森冷電四射的眼神,令人不寒而慄。腰帶上,插了一柄搶眼的勾魂令。這玩藝刃寬、無鍔、沉重,往身前一擱,完全護住了胸腹要害。只需稍為移動,任何兵刃也無法攻入。

  攻擊時候,劈砍削拍力道兇猛,普通刀劍真難招架。

  「黑衣弔客曾訓!」芝姑娘低聲驚呼:「宇內七大兇煞之一。姓曹的如果真是地方土豪,怎會讓這種人在莊中隱身?彥哥,姓曹的可能真是情急走險了。」

  「所以我認為他不夠聰明。」林彥低聲說:「如果他攜酒來把盞言歡,我們真無奈他何。」

  黑衣弔客到了亭外,淡淡一笑背手而立,說:「兩位雅興不淺,這裏實在也是野宴的好地方。」

  「那是當然。」林彥也笑笑:「不然我們也就不會來,來了不雅也得雅啦!」

  「確是如此。」黑衣弔客舉步入亭:「在下姓曾。兩位貴姓呀?」

  「在下兄弟姓林。曾老兄,坐下來喝兩杯,如何?」

  「謝謝。」黑衣弔客在石桌對面落坐:「兩位好像知道曾某這個人。」

  「聽說過,黑衣弔客在江湖名頭響亮,林某雖是江湖末流,有關江湖大勢不得不留心。」林彥取過另一隻小酒杯斟滿酒遞過:「見了弔客黑衣,不死也得脫層皮。奇怪,據在下所知,尊駕一生中,恐怕是第一次破天荒對人如此和氣,是不是在下認錯了人,抑或是江湖傳聞不可憑信?」

  「你沒認錯。」

  「那麼,在下不死也得脫層皮嗎?」

  「很難說,禍福無門,惟人自招;是吉是凶,得由的態度來決定。」

  「在下的態度如此重要嗎?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老兄,你希望在下採取何種態度呢?」

  「當然是好來好去。」

  「哦!你老兄要在下兄弟原船回去?」

  「你願意回去嗎?」黑衣弔客陰笑著問:「有時候江面會突然颳起怪風,一刻就是大半天,風高浪險的確可怕。趁現在風平浪靜,乘船回去還來得及。」。

  「可惜在下要辦的事尚無著落。同時,在下也不怕風險,目前還沒有走的打算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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