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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一


  中年人雙手徐張,青袍外漲,大袖和衣裾獵獵有聲,伸出袖口的一雙灰青色怪手,五指不時伸縮舒張。

  林彥左手托住白衣修羅的劍,右手反掌抵在劍把的雲頭上,他的冷虹劍擱在身側。

  中年人移步了。人有天生的惰性,喜歡抄近路,這人也不例外,果然從左面邁步,一步一頓,頗具威嚴,到了第一個轉角,伸手抓住柱上掛著的那盞不曾點燃的燈籠細察片刻,裏面的半段蠟燭並無異樣。放了燈籠,走上了這面的迴廊,徐徐接近了已熄了的燈籠,先轉頭察看四周,然後抓燈籠。

  蠟燭已經燒完,如此而已。

  中年人心情一懈,衣袍不再擺動,眼中的冷電斂去,怪手也恢復原狀,散去了護體奇功,毫無戒心地將燈籠放回原處。

  電光一閃,石破天驚。

  同一剎那,林彥以奇速爬出穴外,手腳用了全勁,像逸電流光,飛越三丈荷池,手一搭朱欄,頭前腳後射入廂房,劍下絕情。

  「錚!」坐著的人竟然反應超人,抓起身旁的連鞘長劍,架住了他刺向心坎的劍身,鋒尖距體不足三分。同一瞬間,左手抬起,也托住了他撫在喉下的大手,淡淡一笑道:「超塵拔俗,宇內奇葩。可否收勁說話?老朽快支援不住了。」

  「砰!」燈柱下的人倒了,倒在廂壁下,劍穿透心坎,鋒尖透背兩尺,這一劍的勁道駭人聽聞。

  白衣修羅火速爬出穴口,怔住了。

  林彥坦然地收勁、收劍微笑道:「佩服佩服,尊駕能抵住在下無堅不摧的乾元大真力,足見比毒龍要高明些。」

  「誇獎誇獎,事實是老朽已料到你會來,不然萬無幸理,老朽雖然已經有所防備,仍然在鬼門關進出了一次。」

  「前輩尊姓大名?為何屈身事賊?」

  「恕難奉告。老弟只要知道老朽此來,為的是偵查一個兇魔的下落,已經略有眉目。可惜,由於你今晚殺了外面那位喪門惡煞,老朽不得不離開。」

  「咦!你是說那傢伙是喪門惡煞詹龍?」他吃驚地問。

  「是的,二十年前的宇內惡煞,無量神罡宇內無奇,不但刀槍不入,且可反震內家掌力,真才實學比毒龍要稍勝一兩分,目前是梁興安的貼身護衛,老朽真不知道你是怎樣殺他的,所以說老朽曾經在鬼門關進出了一次。」

  「前輩要偵查的兇魔是誰?」

  「九真天摩門人,威靈仙賀嵩陽,當年茅山大會,他屠殺了百餘名白道名宿逃亡遁隱,他必須償還血債。」

  「前輩說已有眉目……」

  「他可能化名隱身在此。半年前,有人發現白道名宿陰陽妙筆暴死大雁塔下,陰陽妙筆是雲深大師的知交,兩人在余大人身旁辦事。據雲深大師說,陰陽妙筆是死在陰雷掌下的,中掌處有一處寸大的焦痕,內部肉腐骨碎像一個深深的大洞。陰雷掌玄門羽士也叫掌心雷,正是威靈仙的傲世絕技。老朽正在查那晚襲擊陰陽妙筆的人,已經斃了五個惡賊,可惜仍未能查出那晚參與的到底有多少人。」

  「這樣查是危險的。」林彥搖頭說:「萬一查到威靈仙本人,前輩是否對付得了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所以前輩必須放棄了。哦!前輩怎知晚輩在此發起襲擊?」

  「經驗。老弟台,老朽是追蹤的能手,第一流的此道名家。」

  中年人向外一指:「朱欄以外,從來就沒有人跨入過,來這裏玩耍的全是女人。白天老朽來勘查,便發現了假山附近的足跡。本來我要在外面駐守的,但喪門惡煞堅持要讓他守在外面,白送了老命。你打算怎樣?」

  「殺出去。」他堅定地說。

  「我反正得離開了,可以助你一臂之力。把你的同伴叫來,我先把地勢告訴你們。」

  白衣修羅仍未恢復元氣,由林彥將她抱過來。中年人將重要的樓房方位一一畫出,警衛的佈置和機關埋伏的所在也加以說明,最後說:「你從最近的路線由西南角走,一出去就從對街的房舍脫身。如果你碰上高手攔截,老夫掩護你撤走,如何?」

  「好,謝謝前輩鼎力成全,這就走。」

  「不行,必須在五更正動身,那時暗樁開始撤除,方可疾衝而出,暗樁不撤,一切免談。」

  「也好,晚輩……」

  「你們可以放心在此地休息,梁二禁止任何人擅入他的碧菡別館,只信任我和喪門惡煞,他的女人太多了。」

  五更天,中年人將袍袂掖在腰帶上,用巾蒙臉。林彥背起了徐姑娘,準備動身。有了內應,一切好辦。

  將近黎明時分,他們到廣府西南角馬廄附近。馬廄的北面有一片五丈寬的短草場,外面便是圍牆,牆外是民宅。西面,是馬夫的居所。梁剝皮出身御馬監,喜歡搜集名駒,他的馬廄規模大得驚人,經常保持五六十匹健馬,每次外出用車四至八輛,每輛需馬四匹,可知馬廄的規模必定可觀。

  合該有事,一名廄卒大概宿醉已醒,想出外透透氣,剛拉門外出,便看到黑影來勢奇疾,本能地大叫:「不要走近廄房,想死嗎?哎……有賊……」

  圍牆附近伏哨暴起,馬夫居所附近的警衛與廄房的看守也紛紛搶出。

  走在後面的中年人沉喝道:「快走,老夫斷後。」

  林彥轉撲槽房,槽房中有當天備用的馬匹,長劍一拂,砍斷了一根槽柱,連斷數根,槽房轟然倒塌下來,馬嘶聲震耳,馬匹受驚亂竄。他奔入草場,劈面撞上撲來的兩個黑影,先下手為強,冷虹劍來一記「分波逐浪」,兇猛地從中穿越,兩黑影狂叫著向兩側滾倒。

  馬群衝到,他抓住一匹馬的鬃毛,飛躍上馬向圍牆衝。當受驚的健馬向前一栽,前蹄踏入陷坑的剎那間,他一躍而起,一鶴沖霄扶搖直上。在踏上鄰屋瓦面的剎那間,兩個黑影從兩側暗影中撲來,暗器先發,雙刀來勢如電。

  他用上了蓋世絕學,手腳一振,斜縱的身形轉變為平升,上升三尺然後來一記美妙的半空前轉大翻騰,在上體前俯的瞬間,劍虹左右分張,生死一決。暗器從他的身下貼腹擦過,兩個黑影狂叫一聲,「砰」一聲撞成一團,然後骨碌碌向下滾。

  後面,中年人已放翻了三名追擊的人,隨後跟到。

  他飄身下落,背上的徐姑娘駭然叫:「大哥,你不是凡人,嚇死我了,這怎麼可能?」

  中年人向側飛躍,叫:「小老弟,後會有期。」

  「前輩珍重。」他亮聲叫,飛躍而走。

  第四棟房屋黑影驟現,那是欽差府的走狗們佔住的房舍,形成外圍警戒,欽差府如果有警,這些人便會出來堵截外逃的人。

  黎明光臨,他轉向西走,越過前進屋,左首便是欽差府的右角門。大門的警衛甲立正在亂,還不知府內發生了何種變故。他飛躍而進,三兩起落便躍落街心,先往西狂奔。西大街寬有四丈餘,兩側的行人道也各寬一丈左右,人在街心奔跑,無所遁形。大批高手從大門與角門湧出,跟蹤便追,有人狂叫:「發訊號要前面的人攔住他……」

  他的精力已耗損了不少,無法再由對街脫身,對街都是臨街的樓房,高有三丈餘,他無法躍登,只好沿街飛奔。

  街上應該有早起的人,對面施施然來了三個穿青施的老年人,駐足並肩而立,喝道:「什麼人?是賊嗎?」

  前面的人背著人逃走,後面有人吶喊追趕,當然是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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