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草莽爭雄 | 上頁 下頁
一六四


  四個人有兩個還在挺身站立,打擊已來勢如迅雷疾風,連人影也沒看清,骨折聲刺耳,人體飛拋,刀劍與判官筆四散而飛。

  「殺了我……不……怨你……」判官筆飛走了的人,摔落在三丈外,右手肩關節被扭得反轉了一周,左膝也肉綻骨碎,四仰八叉躺在草中厲叫哀號。

  四個人手腳都是完整的,仍然留在原位,但每人必定有一手一腳被打碎骨頭或扭斷大筋,果真廢了一手一腳。

  痛嚎叫罵聲中,張文季已經不見了。

  他們不該拼死的,只要往渾濁的滾滾江流中一跳,向下潛遁,張文季就奈何不了他們了。

  ***

  人都在忙碌,忙著替自己的人救死扶傷,死了的人準備帶走,重傷的人則用粗製的擔架送往府城就醫。

  有些人則拖了敵方的死人,堆放在望江亭的北面草坪。

  幾個首要人物,在鬥場等候結果。

  三眼功曹受傷甚重,已由手下弟兄急救後抬至望江亭,他要等候結果,當然心懸愛女的安危。

  不管他的愛女是死是活,這一場九華黑道火拼的轟動江湖事件,今天都必須結束,必須有結果。

  大乾坤手死了,最重要的首腦天殛真君也死了,目下只剩下一個曾漱玉,這個最陰毒冷酷的魔女必須死。

  俠義道群雄不在場,張文季的十四位弟兄也不在場。

  天垣宮有十二個人存活,由離魂逸客孔百祿夫婦率領,堵在鬥場的東端,防範曾漱玉脫逃。

  十方瘟神與荀姑娘,遠在望江亭隔岸觀火。

  兩人站在亭欄上,居高臨下看得真切。

  身後不遠處的身堆中,迎風飄來一陣陣血腥味。

  鬥場廣闊,觀戰的人不多,場中一雙母大蟲,正火辣辣地展開一場生死之搏,劍影漫天,險象環生。

  曾漱玉控制了七成攻勢,辛辣渾雄的狠招,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,攻勢極為猛烈。

  這是她決死之鬥,她老爹的人死傷殆盡,她所一手訓練出來,作為雄霸江湖資本的七八十名超等殺手,自九華之鬥迄今,先後也傷亡慘重,望江亭決戰更是全軍盡沒,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,唯一可做的事是殺一個算一個,必須全力以赴,抱必定的決心作最後一擊,所以主宰了攻勢全局。

  林翠珊知道她在作困獸之鬥,將計就計用遊鬥的手段,長期消耗對方的體力,因此攻勢顯得軟弱無力。

  「她為何要拼劍?」荀姑娘黛眉深鎖:「雙鋒針是魔女的絕活,她捨長用短豈不失策?林姑娘的劍術詭奇辛辣,連張爺也頗為顧忌,再用遊鬥消耗她的精力,她能支持多久?真笨哦!」

  林翠珊的劍術造詣,連張文季也感受到威脅,曾漱玉的攻勢表面上猛烈渾雄,其實威力有限。

  上次兩人在九華交手,雙方就已以勢均力敵,這次林翠珊改用遊鬥術周旋,保全精力的意圖相當明顯,在氣勢上雖則弱了些,但已表明智珠在握,無形中控制了勝機。

  「林姑娘有計劃的逼她拼劍,她不拼行嗎?」十方瘟神說:「雙方劍上的造詣相差無幾,誰敢大意分心去發射暗器?分秒之差人鬼殊途,我不信你有一面全力狠拼,一面分力發射雙鋒針的能耐,除非對手比你弱得多。」

  「她可以放棄拼劍,任何時候她都可以脫出劍勢所所及的地方發射雙鋒針呀!」

  「唔!她知道錯誤及時改正了。」

  一聲劍鳴,雙劍交擊的瞬間,曾漱玉借一震之力斜衝,脫出纏鬥的困境,出現在兩丈外,正是雙鋒針最具威力的距離,她的左手,已隨衝勢扭轉之力向外一揮。

  「結束了!」荀姑娘同時驚呼。

  不等馬步穩下,左手電芒破空,借穩馬步的扭身勁道,發出可怕的一道電芒。

  這次,僅發射一枚雙鋒針,勁道石破天驚,已看不到飛行的形影,拼劍百餘招之後,依然有如此快速的勁道,可知這一擊志在必得。

  可是,她臉上的冷森表情突然凝固了。

  針發出,馬步也穩下的剎那間,她看到林翠珊正向前仆下,前伸的左手前方,一星朦朧光影乍現。

  她想閃躲,已無能為力了,朦朧的一星光影入目,身軀也感到內功被擊破的輕微震撼,似乎某處地方洩了氣。

  她的五寸雙鋒針,掠過林翠珊的髮髻上方不足半寸。

  一抬手,左手似乎有些沉重,有點不聽指揮,抬起半尺,五指一鬆,已從皮臂套滑入掌心的一枚雙鋒針,無力地跌落在腳下。

  這瞬間,她的身軀像繃得太緊的琴弦,突然崩斷了,一震之下,仰面便倒。

  她的皮護腰上方,一枚四寸雙鋒針,貼腰帶邊緣楔入臍上六寸半的巨闕穴,貫穿了橫隔膜,胸腔和腹腔有了通道血液也就沁溢胸腹內部。

  一個修至化境的暗器高手,正面被雙手暗器射中的機會幾乎等於零。

  而她,確是被林翠珊的四寸雙鋒針,從正面擊中要害的,一擊致命。

  旁觀的人,所看到的是,兩人先後倒下了,一是前仆,一是後倒。

  「女兒……」林翠珊的母親尖叫著衝出。

  人影乍現,是從北面穿入人叢的,從離魂逸客的身側掠過。

  離魂逸客也是高手中的高手,也看到人影幻現,才感覺出身側微風颯然,才知道有人幾乎貼身掠過。

  如果是敵非友,這條命豈不完了?

  「張爺!」荀姑娘無比興奮地急奔而來。

  「我來晚了。」張文季搖頭苦笑,不等林翠珊的母親奔近,一把揪住林翠珊的背心將人提起:「你曾經說過,要用暗器絕技送我下地獄,這大概就是你的絕技了,日後你也許還有機會向我施展,站穩了。」

  「我……我這一輩子,絕……絕不可能用……用這種絕技打……打你……」林翠珊在他的扶持下,怯生生軟弱地說。

  「但願如此,你們的人最好離開我遠一點。」張文季將她推開:「希望彼此井水不犯河水。」

  「張老弟,何不進一步冤家變親家?」走近的朱仁大爺欣然說:「井水流入江河,誰能分得清井水河水?」

  「你少來。」十方瘟神撇撇嘴:「張小子對名利不熱衷,不會借助你們的力量爭取江湖霸業,可別拖他下水,他有他的前程……」

  「誰說我對名利不熱衷?」張文季向老瘟神提抗議:「天殺的!這次九華風雲,損失最大的人,恐怕就算我了,呸!晦氣。」

  「你損失什麼?」老瘟神嗓門也大:「狗屁!你的弟兄一個也沒受傷,而他們死傷之慘……」

  「龍逃掉了,大乾坤手也被他們宰掉了,我是一事無成,十萬兩銀子也因大乾坤手一死而泡了湯,你說我的損失大不大?」張文季指著朱仁大叫:「我說過,大乾坤手是我的,你們……可惡!我到他的秘窟搬金銀的事告吹了,你說怎辦?」

  「咱們所有的弟兄,捐出所有的家當,賠你十萬兩銀子,不成問題,可以名正言順當作嫁妝……」朱仁拍拍胸膛,瞥了臉紅耳赤的林翠珊一眼。

  「算了算了。」張文季突然挽住了荀姑娘的纖腰向外走:「四載黑吃黑,積了四十萬金銀,十萬兩算什麼?我寧可愛一個沒有嫁妝的妖女。」

  「你是當真的?」荀姑娘妖笑著問。

  「當然是真的。」他大聲說,排開人叢相偎相倚大踏步覓路下山。

  (全書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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