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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九


  從南面試探的人,接近山腰便碰上三個負責警衛的人,隱約可以發現草木叢中有人在活動。

  南面是登山小徑,是到望江亭的唯一道路。

  派來試探的也是三個人,一個比一個慓悍,那是黑龍幫的高手刺客,目下是副幫主金角黑龍洪斗的保鏢,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狠腳色。

  三個警衛也不弱,是三眼功曹最得力的弟兄,在黑道中享有盛名,是各路英雄的領導人物。

  三人堵住小徑,真有幾分勇士氣概,左手有半弧形的木盾,右手刀映日生光。

  目迎徐徐接近的三個殺手,三警衛三方一分嚴陣以待。

  「你們真不死心嗎?」為首的殺手冷冷地問。

  「咱們雙方只許有一種結果。」為首的警衛沉聲說:「不是尚義小築除名,就是你們這些強盜去見閻王。是可忍孰不可忍,你們做得太過分了,望江亭就是咱們決戰的地方,必須有一方除盡死光。來吧!三比三,看誰留得命在。我,攔江截斗姜興霸,哪一位挑上我?薑某奉陪,這裏正好施展。」

  殺手對攔江截斗的豪勇氣概,真有幾分心虛。

  「你用盾護身,像躲在甲殼裏的王八,不配向在下單挑。」殺手硬著頭皮說:「叫三眼功曹來,在下要和他單挑,誰輸誰死,這才是英雄氣概。」

  「套用閣下的話,你不配。」攔江截斗傲然地說:「並不是每一個阿貓阿狗,隨隨便便就可以向有聲望的人指名叫陣的,你只配和我這種二流人物玩玩。來吧!咱們玩真的,玩命。」

  殺手以使用暗器為主,盡量避免與人用兵刃拼搏,用暗器殺人又簡單又快速,安全性高。

  大乾坤手的女兒,所訓練出來的人,就是以雙鋒針作為殺人的利器,可知將來這些人必定走上殺手的不歸路。

  對方有盾防身,晴器幾乎無用武之地。

  「在下也挑一個。」另一名警衛大聲說,從側方逼向另一名殺手。

  三殺手互相打出會意的手勢,循原路後退。

  「時辰未到。」為首的殺手向攔江截斗冷笑著說:「不要以為你們有了烏龜殼,就可以保護自身的安全,一旦陷入混戰,王八殼是沒有啥用的,回頭見。」

  三殺手得意洋洋走了,已知虛實,沒有交手的必要。

  他們已確知這一面有三眼功曹大批人手圍堵,每個人都有盾牌保護,與在九華時相同,對雙鋒針懷有戒心,的確是剋制雙鋒針的利器。

  但一旦陷入混戰,身後沒有盾保護,無法防範身後受襲,在山林草木中混戰,盾牌的威力有限。

  知道哪些人在哪些地方,這就是知彼的工夫。

  知己知彼,就可以控制情勢了,除非有不測的變故發生,按情勢訂定的因應計策,是成功的保證。

  攔江截斗目送三殺手退走,並無追襲的打算。

  「他們來偵查咱們的動向。」他向兩位同伴說:「如果我所料不差,很可能雙方同時發動攻擊,這將是咱們生死存亡,決定性的致命搏鬥。大家小心了,切記如何配合進擊,個人英雄決死的念頭必須拋棄,這些雜種已經連名號都不要,可知把英雄看得不值半文錢,咱們如果逞英雄,那就注定今天看不到太陽下山了。」

  他說得不錯,這些黑衣殺手武功出眾,暗器霸道陰毒,每個人都可名列一流高手,但從不露名號,一動手就一擁而上,雙鋒針漫天亂飛,與為揚名立萬而闖蕩江湖的英雄迥然不同。這些人不屑做英雄,他們唯一的想法和行動,就是盡快殺死對手,任何手段都可以用得出來。

  ***

  張文季與荀姑娘,出現在望江亭的西南角百十步,那是一處並不太陡的斜坡,遍生及膝茅草而無樹木,向上面伸展三四十步,才是花木繁生的亭外圍,大乾坤手的一部份人,就藏身在那一帶的花木叢中待機而動。

  他倆當然不是意在觀賞上面的亭景,而是有意招引對方的注意。

  各方的人,皆借草木隱起身形佈陣,只可以看到亭中有兩三個警哨忽隱忽現,看不到其他的人活動。

  他倆的現身,當然引人注目。

  終於有人失去耐性,兩個人從花木叢中踱出,進入草坪,昂然向下走動氣勢相當輕。

  一男一女,男的年約半百,身材修偉一表人才,佩的劍古色斑爛。

  女的是一身紫勁裝,曲線玲瓏引人遐思,年輕貌美剛健婀娜,可惜臉色冷森令人害怕的曾漱玉姑娘,大乾坤手的愛女。

  仇人相見,應該分外眼紅,但張文季一直就笑吟吟不帶火氣,靜候對方接近。

  「在下姓張。」中年人也笑容滿面,氣概不凡。

  「呵呵!本家。」張文季的笑更爽朗,表示心情愉快:「咱們姓張的是大姓,在天下各地,論本家人數,坐二望一,但不知你這位本家是哪一宗支的?」

  「哈哈!這得查家譜才明白。老弟,既然是本家,有話好說,是嗎?」

  「對,有話好說。」張文季真有攀親的親熱感流露:「咱們張家散處天下,宗友複雜輩分難以弄清,各州府祠堂的宗譜裝滿櫃,查起來一年半載不見得能理出頭緒,人太多啦!你年長,雖然查起族譜,你恐怕得稱我祖公,但沒查以前,我該尊稱你一聲老宗兄或族叔,所以我得聽你的話,說吧!我在聽。」

  「我叫張鴻儒,輩名是尚德。」

  「哦!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書劍狂生張鴻儒。」張文季笑得近乎親熱:「當年你曾經是江湖一代豪傑,自從投入國賊嚴大奸門下,成了嚴家的紅人。曾經假冒兩次知府,三次知州,公然搬空了兩府三州的府庫州庫,勒索不少州縣的官吏仕紳。在黑龍幫中,你是第一流的狗頭軍師。嚴家的袁州金銀寶庫中,所堆積的金山銀山,至少有十之一是你替嚴家弄到的。我想,你吞沒納入私囊的金銀珠寶,沒有百萬也有五十萬。呵呵!宗兄,你是名利雙收的紅人,咱們張家的子侄深以為榮,令人羨煞呢!」

  他這些冷嘲熱諷的話,書劍狂生居然不變臉。

  「我承認我曾經是一代豪傑,但結果經常窮得身無分文。」書劍狂生毫不臉紅地說:「老弟,舉目天下,真正有始有終可稱豪傑的人,到底有幾個?咱們在江湖闖蕩美其名為行道,說穿了還不是自欺欺人?誰不是為名為利而刀頭舔血?也許年輕時,血氣方剛有幾分正義感,等閱歷夠多就會如大夢初醒,不得不遷就事實多為自己打算了。」

  「呵呵!我大有同感,所以我做黑道之雄,不屑做血氣方剛有正義感的豪傑,雖則我仍然年輕,涉世不深。閱歷只有四年。宗兄,你是後知後覺,毅然丟棄豪俠窮光蛋的虛名,我就比你先知先覺,現在咱們是同類,你的話一定很中聽。」

  「只要你不先有成見,一定中聽。」

  「是嗎?我對任何人都無成見。」張文季嬉皮笑臉:「只要對我有利,我從不計較小節。比方說,你們的人再三侵犯我,我再三受到傷害,但我不計較,這本來就是鬼蜮江湖必然的現象,我只要求對我有利,受些小傷害不要緊,有利可圖就行。」

  「你已經是江湖大名鼎鼎的人物。」

  「太歲張總算頗有成就。」

  「你黑叱黑賺了很多金銀。」

  「我花得也多呀!」

  「你要求大乾坤手一船金銀……」

  「十萬兩銀子,三取一,我是很講道義的黑道之雄。」

  「大乾坤手其實是嚴府的人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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