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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六


  張文季面授機宜:「如果她右足飄落,必定左移幻化,在飄落沾地的一剎那,雙鋒針射左側約五個人的寬度,單發或三發,都可以阻止她,甚至射中她,這是她幻化的最高速度,當然她也可能不向左幻化,而改向後退,但如不是碰上真正的強敵,她是不會後退的了。」

  「像你一樣的強敵?」

  「不錯,她知道禁不起我全力一擊。」兩人回到石桌,重新進食。

  「我們今晚進去嗎?」荀姑娘問。

  「不,人畢竟不是鐵打的,他們依村死守,藏匿在各處用暗器襲擊,誰也受不了。」張文季不想冒險:「反正急不在一時,我要把大乾坤手的金銀財寶榨出來,早晚我會要他把十幾年來積蓄的財富一一吐出,把他的肚子打爛。他騙了所有的江湖英雄好漢,人人都以為他是搶劫四大奸惡的英雄,豈知卻是第一大奸嚴國賊父子的走狗,我絕不放過他!」

  「我幫你殺他。」姑娘堅決地說。

  「我不想殺他。」

  「咦!你……」

  「這時殺掉他,他的金銀財寶豈不飛了?而且……」

  「而且什麼?」

  「我要找的兩條龍,也永遠不會出來了。他們躲在江西嚴家,袁州嚴家比京都的紫禁城更森嚴,房屋佔了袁州府城一半以上,怎能找得到藏匿在裏面的人?所以必須等他們出來,毒蛇出了穴才能打得到。大乾坤手,就是引蛇出穴的媒子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你最好去和你的師侄在一起。」張文季拒絕她參與:「早些脫離這場是非,這是我和大乾坤手的事。哦!你該知道你師侄的下落吧?」

  「我已經自立門戶了。」荀姑娘感到十分失望,苦於無法舉出能留在張文季身邊的理由,她有她的自尊,不想扮演無人收容的小狗:「她們要前往何處避風頭,事先並沒告訴我。」

  「能找到她們……」

  「我不希望被人看成妖女。」姑娘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:「以往我從不注意任何人對我的看法,也不在意三個師侄的冶蕩行為。而現在,我覺得每個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,被人瞟上一眼,心裏面不好過老半天。」

  「小萱,如果你介意別人對你的看法,你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,會把你逼瘋或者自憐,甚至會走極端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不要可是,小萱。這世間聖人不多,我們都是平凡的人,立身行事只求問心無愧就夠了。像我,我不以身為黑道豪強為恥,我做我認為不違背天理的事,不勉強自己做聖賢,別人怎麼說怎麼想,那是他的事,我不是為了別人的想法而活的。」

  「我很在意你對我的看法……」

  「你不覺得,我已經把你看成要好的朋友了嗎?」

  「這……我希望能加入你們……」

  「小萱,不要。」張文季正色說:「我們一夥弟兄,辦起事來必須講求配合,權責分明,所以必須有統一事權的人司令,那就有從屬之分,馬虎不得。朋友與弟兄是不同的,你可以命令弟兄做某件事。卻不能要求朋友依利害而照你的意思去做。」

  「我明白你的意思。」

  姑娘頗感失望:「你有各式各樣的朋友,保持普通的友誼。像我這種朋友,萍水相逢,在一起偶或經歷一些風險無傷大雅,但難免顧慮人言可畏,有損英雄好漢的形象……」

  「我在建立黑道豪強的形象。」張文季搶著說:「一直就相當成功。不錯,我有各式各樣的朋友,黑道白道綠林無所不包,必須保持普通的友誼。一個豪強,必須避免與各方的朋友走得太近,以免被人誤會高攀或籠絡以抬高身價。太歲張就是太歲張,我希望保持這種友誼。重要的是,我太歲張的朋友,絕不是為非作歹卑鄙惡毒的真正邪魔人渣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咱們在江湖玩命的人,各有前程各有方向,沒有利害衝突就是朋友,今朝相見明日天涯,一旦牽涉到利害關係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,這就是現實人生,江湖朋友最好不要違反這自然的規律。如果受不了這種冷酷的現實環境,不如乖乖放下刀劍,回家做安安分分的善良百姓,以免在江湖溝死溝埋。小萱,我希望你今晚就離開,不再過問這裏的事。大乾坤手黨羽眾多,對你三位師侄仍具有潛在的威脅,有你在她們身邊,也多幾分安全保障。」

  「我告訴你,在你和大乾坤手的事,塵埃未落定之前,我是不會丟下不過問的。」一向溫順的荀姑娘,用堅決強硬的口吻鄭重地說:「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跟著你,我會知趣保持距離的。」

  「小萱……」

  「我會走。」姑娘一賭氣,放下碗筷飛奔而走。

  張文季一把抓空,只好搖搖頭苦笑。

  ***

  三更初,寒意甚濃,山上不時傳來驚心的獸吼聲,這附近也不斷傳出令人毛髮森立的梟啼。

  樹桿旁懸掛著的燈籠,發出朦朧的幽光,夜風蕭蕭,燈籠不住搖晃,四周的樹林草叢暗影搖曳,不時有小獸覓食竄走。

  把這四周襯托得幽邃深空,似乎鬼影幢幢,倍增夜間的恐怖。

  人如果沒有房屋居住,活得一定十分艱難。

  張文季倚坐在大樹下,似已夢入華胥,他生活在山野,這裏比起他往昔生活的叢莽,簡直像是天堂,無需擔心受到毒蛇猛獸的襲擊。

  難怪他毫無顧忌地沉沉入睡,沒有安全上的顧慮。

  石桌上,仍擺放著食具,四隻殘餚仍在的菜碟,一隻湯碗,一個酒葫蘆。盛食具的竹籃,放在一張石凳上。

  半里外的綠楊村黑沉沉,不時傳出幾聲犬吠。

  沒有人前往村中騷擾,大概知道進村是十分危險愚蠢的舉動,那裏面早已佈下死亡陷阱,闖進去不知要枉送多少人的性命。

  張文季當然不願進去冒險,沒有黑夜中硬闖死亡陷阱的必要。

  他堵在村口,給與村中人心理上的威脅相當沉重。

  行疫鬼使曾經出來找他鎩羽而歸,應該不會有人再出來和他談條件了。

  他睡得相當熟,而且傳出鼾聲。

  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,坐在樹下倚樹而睡,頭部端正,怎麼可能有鼾聲發出?練氣有成的高手,即使四仰八叉平躺,也不會有鼾聲。

  驀地捲起一陣陰風,地面沙塵飛揚,大堆的枯葉飛舞,颳地滾翻發出有如鐵鏈曳地的怪響。

  燈籠猛地搖擺,燈光閃爍明暗不定。

  一陣灰霧拂過,裊裊四散,可嗅到令人作嘔的怪味。

  睡姿依舊,鼾聲依舊。

  片刻,路對面傳出鬼聲啾啾,空間裏隱約可從風聲中,聽到令人心向下沉,毛骨悚然的獸吼。

  燈籠搖擺更烈,秋風颯颯寒氣更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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