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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二


  這個大宅的大廳好大,分堂上堂下,左右有廊,廊外有廂,後面有穿堂,想必是南城的大戶士紳住宅,難怪被徵用作為秘窟。

  堂上並肩站著四男一女,年紀都不小了,都佩有兵刃,穿得相當華麗,一看便知是爺字號有地位的人,氣概風度有模有樣。

  堂上堂下燈火通明,整座大廳足有二十盞各式燈籠與燭臺,懸的、掛的、插的擱的一應俱全,形容光亮如晝雖則有點誇大,但燈光耀目卻是不爭的事實。

  霍然仗劍闖入,在堂下止步,瞥了堂上的五男女一眼,便知碰上有分量的人了。

  再留意對方流露在外的獰猛、陰沉、冷森的懾人氣勢,他知道碰上了勁敵了。

  五男女眼神極為陰厲,但也呈現驚訝的神情,對他的出現,顯然大感意外。

  在外面攔截的人,想必全都遭了不幸,他才能直入中樞,他手中的劍仍留有血跡。

  「你們在迎接大爺我嗎?在下深感榮幸。」

  他的神色驕傲、狂放、泰然,但暗中已運功戒備,每一條肌肉皆躍然欲動,隨時皆可能爆發出無窮威力:「我,大爺霍然。諸位必位高輩尊,請教諸位的高名上姓以便稱呼。」

  「兩個老道自以為是神仙,卻全都浪得虛名,未卜先知的神算是騙人的,完全算錯了你這個姓霍的年輕人。」

  中間那位留了三綹長鬚、鷹目高顴的中年人冷冷地說:「所以栽得好慘。現在,你膽大包天找上了我。

  「找上你是事實。」

  霍然輕拂著長劍,笑得邪邪地:「膽子再大也包不了天,誰也不知道天到底有多大。喂!你知道我大爺霍然的底細,所以派人引誘我來,是嗎?」

  「沒錯。」

  「我想,你一定是密探中甚有地位的人。」

  「也沒錯。」

  「你真蠢,老兄。」

  「大膽!你說什麼?」

  「你們一而再搶我的女人,實在其蠢如豬。」霍然語驚四座,擺出強橫高姿態:「在未曾獲得大爺準備作案的證據前,便安排陷阱大舉襲擊,更是愚蠢玩法的狗屁勾當,不啻授人以柄,白白送給我大舉報復的好機,不論在公在私,大爺我都有痛宰你們的一千個正當理由。所以,大爺理直氣壯找上門來,閣下是這裏的負責人嗎,貴姓大名呀?」

  「該死的混蛋!你該聽說過老大的名號。」

  「我就不知道你是老幾。」

  「奪命蕭。」

  「唔!好像聽說過你這號人物,奪命蕭堅。」

  霍然畢竟是秀才,對經史子集頗有涉獵:「天下四大混世魔頭之一。你是江南人,是金陵梁朝皇帝梁武帝的本家,與那位導致台城陷落,梁武帝餓死台城的誤國王孫蕭堅同名。呵呵!你也想成為餓死正德皇帝的元兇?沒錯,一定是。」

  冷嘲熱諷,鐵定可以把混世魔頭激怒得失去理智。

  可是,奪命蕭卻更為陰沉冷靜。

  「我知道你是個好色之徒,與身手高明的匪盜。」

  奪命蕭陰笑:「你在太湖,為了奪回玉面天罡的女兒,殺傷本部不少人,為了女人不惜與皇家密探玩命。本來我打算等玉面天罡那些俠義人士前來南京,利用他們對付你的。但他們在鎮江逗留不進,老夫甚感失望,只好退而求其次,任由皇上身邊的一些目空一切的人對付你,想不到他們更令老夫失望,而且讓你找到此地來,老夫的如意算盤打錯了。捉你殺你本來不是老夫的事,老夫只負責防止盜匪騷擾朱副大將軍的財產。上次在德州快馬船被劫,損失匪輕,追兇追贓是老夫的責任,也必須加強警戒防患於未然,既然你找來了……」

  「大爺找來了,當然不肯善了。呵呵!你防患於未然,必須殺掉我以防止我盜寶。我不但要準備盜寶,而且要討回我的女人,雙方勢成騎虎欲下不能,只有一條路好走,而且必須一直走到路盡頭,除非……」

  「沒有什麼除非。」

  奪命蕭打斷他的話,語氣具有強烈的權威性:「老夫要懸賞一萬兩銀子取你的命,或者以一萬兩銀子禮聘你為我效力。現在,我等你選擇,一萬兩銀子,你可以在江南買三千畝地……」

  「去你娘的!我買三千畝地來幹什麼?留待官府眼紅,隨便找個藉口抄家沒產?而且有三千畝田地的人,早晚會被派為糧紳。像我這種有正義感,有良心的糧紳,一定會被打下十九層地獄的,你在用惡毒的手段坑害我,去你娘的沒安好心的混球。」

  大明皇朝有計畫地消除大戶豪紳,卻又不斷地培養豪紳。官府與豪紳之間,永遠一代代惡性循環此消彼長。

  因此江南人普通奢侈,有錢就盡量享受,天知道哪一天輪到自己破家?先享受再死,死也瞑目。

  出錢捐款修建南京城的天下第一財主沈萬三(秀),就是第一個被宰的豪紳。

  奪命蕭出手便是一萬兩銀子,大方得令人側目,計重六百二十五斤,挑也要十幾個人(挑銀子通常是四十斤)。

  也只有這種特殊人物,才有如許驚人的特權。

  為了一文錢,也會打破對方的頭。懸賞一萬兩銀子殺一個人,天知道會有多少人為了一萬兩銀子奮不顧身?這是致命的威脅,絕非空言恫嚇。

  「你是個人才,所以我破天荒給你兩條路走。」

  奪命蕭不介意他的冷嘲熱諷,威嚴地發表恫嚇的言論:「通常老夫言出如山,斬釘截鐵頒發唯一的指示,老夫轄下的人,唯一的行動是依命執行。」

  「去你娘的!」

  霍然扮潑皮光棍,還真有幾分神似:「大爺還不是你轄下的人,你少在大爺面前……」

  「你會是我轄下的人。」

  奪命蕭又打斷他的話:「螻蟻尚且惜生,人更惜命,你並非一定要死,而且唾手可得極高的權勢和財富,所以我相信你會權衡利害,作最佳的選擇。現在,老夫立等答覆,馬上!」

  「大爺已經知道你是個極有權勢的首腦,所以我要你,和你算一算前前後後的賬……」

  「你這小輩的狂疾,已經無藥可救了。」

  奪命蕭不斷打斷他的話,權威的習性難改:「你真正想要的,到底是什麼。」

  「閣下,你知道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。」

  他的嗓門也愈來愈大,表示狂疾繼續發作:「這世間的人,所要的當然是權勢、女人、財寶,大爺我何能例外?這樣好不好?我也不想和你們互相砍殺,殺得血流成河,寧可見好即收,得一些好處就收斂,皆大歡喜。其一,把我的女人完整地還給我。其二,送我一艘載珍寶的衛風快船。你看,大爺我毫不貪心吧?」

  女人,他是指在金陵老店被擄走的傅玉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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