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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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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然的狂妄性格,有了明顯的改變,不再認為沒有人奈何得了他,對這次公然落店接受挑戰的狂妄舉動,深感後悔,對失蹤了的傅姑娘自疚自責,積極地打聽有關那晚襲擊者的底細。 勘察皇城是有時間限制的,天一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。城內夜禁由於皇帝的光臨,提前一個更次實施。 這是說,二更起更就關閉各處街道的柵門,禁止閒人在外遊蕩,夜市一律停止,犯禁的人,很可能從此失蹤,禁令雷厲風行,南京的人叫苦連天。 夜禁對牛鬼蛇神的影響並不大,連一些地老鼠,也知道繞走某些小街巷,可以通行無阻不至於被抓,能高來高去的人,更沒將夜禁當作大不了的事。 這天傍晚,他出現在城北洪武街南端,武勝橋旁的親兵校場附近。 南京城內外,本來有十二衛拱衛南京的兵馬,目下突然增加了二十餘萬北兵,住宿大成問題。 御林禁軍可以安頓在皇城外圍,與拱衛皇城的六衛兵馬擠一擠,其他的邊軍與衛所軍,分散在都城內外駐紮。 武勝橋的親兵校場沒有營舍,由國賊江彬的十二團營親軍建帳紮營,附近已經成為禁區。 江彬本人的軍帳雖然也在,而且設置了轅門,但他本人則帶了家將與錦衣衛的高級人員,住在皇城內,隨時皆可進入紫禁城(宮城),與皇帝身邊的數百名不三不四、懷有奇技異能的喇嘛活佛道士、和尚(包括少林寺的僧兵領隊大師級高僧)、勇士、材官……醇酒美人百無禁忌鬼混。 霍然不可能知道江彬的動靜,只知道江賊所帶的十二團營親軍的駐紮地。 擒賊擒王,他要先和江賊打交道。 江賊掌理錦衣衛,派出的數十批密探,都是以錦衣衛名義在各地橫行,其實有十之八九不是錦衣衛的正式官兵。 如果傅姑娘是被蒼龍丹士或者玄靈教主擒走的,必定將人交與江賊處理,因為密探的目標是他,不相關的人該由江賊審訊處置。 迄今為止,沒有任何方面的人放出風聲,因此傅姑娘目下到底落在何人手中,五天來毫無消息。 他是按常情推斷人在江賊手中,其實他並沒有充足的證據認定,反正密探的負責人是江賊,找江賊名正言順。 由於金笛飛仙師徒,以及五通神幾個人,一直不曾在金陵老店出現,他來南京盜寶的打算,無形中取消了,目下的第一要務是設法援救失陷的傅姑娘。 江賊沒能抓住他,就不會斷然將傅姑娘處決。 看清了警衛的活動情形,他決定了大膽的急襲行動,以牙還牙深入中樞,行快速猛烈的突襲。 他要求笑魔君在預定撤出處潛伏,接應他撤出立帳區,如果撤出的路線被封鎖,想撤出可就難了。 十二團營是江賊親選的親軍,成軍已有六載,名義上是補錦衣衛的不足,因為錦衣衛不可能經常保持整齊壯盛的軍容,其實卻成為江賊出巡時擺威風的親兵。 十二團營的每一個官兵,皆是從京軍三大營(五軍、三千、神機)調來的,不但驍勇絕倫,而且有神機營的火器。 十二團營現有精銳官兵六萬人(編制是十二萬人),南來隨駕的只有一萬二千,由江彬親自指揮,替代了侍衛上直軍(御林禁軍)的地位。 霍然要面對一萬二千驍勇的親兵,如果退路被封鎖,他畢竟不是萬人敵,想突圍衝出談何容易? 所以笑魔君的接應責任十分沉重。 當他出現在西南角校場邊緣時,外型與氣質完全變了。 頭上有僅露雙目的鬼形頭罩,穿深灰色有斑緊身夜行衣,手中有一根兩尺二寸方形小鐵棒,腰間有百寶囊,不再是狂放的書生,而是不幹好事的歹徒形象。如果手中有刀或匕首,可就是百分之百的匪徒亡命了。 擔任撤退區掩護的笑魔君,也掩藏本來面目,戴了布袋型鬼面具,兵刃也用劍取代杖,藏身在校場的西北角,留意是否有巡邏隊經過。 如果內部發生情況,有派來外圍封鎖的兵馬出現,收到霍然撤走的信號時,必須立即發起猛烈的攻擊,製造混亂,讓霍然乘亂鑽隙而出。 鐘鼓樓傳來三更起更的更鼓聲,百萬人口的南京城,逐漸市散人稀,行人紛紛返家閉門睡大覺,只有值班的治安人員,以及一隊隊五城兵馬的官兵,配合所謂「北兵」的兵馬所組成的巡邏隊,在重要的街道巡走。 每一條街的柵門,皆由各街坊的民壯把守,除了巡邏兵馬與更夫之外,沒有夜禁通行證的人一概加以扣留,次晨解至捕房法辦。 但高低參差的街巷屋頂,夜行人飛簷走壁忽隱忽現,下五門鼠輩,也翻牆越壁活動頻繁。 這半年來,由於皇帝在南京快活,二十餘萬兵馬在南京與江西之間來來去去,治安的確比往昔好得多,犯罪率急劇下降。 但受到官兵騷擾,甚至迫害的案件,以及官府所乘機枉法的事故,卻直線上升。 當然,這些罪案是永遠不會公佈的。 霍然像幽靈,幻沒在一排排整齊的軍帳暗影中。 所有的警衛,完全忽略了有入入侵的情況,根本就沒想到會有人潛入生事,這種事從來就沒發生過。 輪值的警衛只是按例站崗,毫無所謂「敵情」觀念,江西的叛亂已經平定,戰場遠在數百里外,都城所在地,哪來的敵情? 建了轅門的中軍帳附近,卻是警衛最森嚴的地方,八座大如房屋,內部設備華麗的中軍帳,除了賬外帳內的衛士之外,外圍包括轅門、里長的馳道,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,嚴禁中軍衛士以外的人走動。 江副大將軍,是大大有名的怕死鬼。 其實,他卻是頗有名氣聲望的勇將,臉上的箭疤,就是他親冒矢石,勇冠三軍所留下的光榮標記。 但那道箭疤,卻是被刺客所留下的永久紀念。 他的勇敢是有名的,至少,他曾經在京都皇帝的大將軍府,所設的鬥勇豹房的獸檻,把自以為天生神武的武德皇帝,從猛虎的爪下把皇帝救出。 至少,他敢帶了皇帝,在蘇州大同一帶邊牆,出塞向蒙古的騎兵衝鋒。 當年的永樂大帝,是第一個敢親自帶了兵馬,向蒙古軍衝鋒陷陣的皇帝,正德是第二個。 雖然正德皇帝那年所攻擊的蒙古兵,其實是一小隊遊騎而已。 在他的奪權當政的十五年歲月中,經歷了無數次狂風巨浪。 對外,有劉瑾之變、山東響馬之變、肏藩之變(慶府安化王肏番──左金旁──造反),江西寧藩之變…… 對內,鬥垮錦衣衛錢寧、鬥垮東提督張銳、鬥垮滿朝公卿…… 這期間,他到底受到多少刺客行刺,恐怕連他自己也記不清,所以怕死不是他的錯。 他身邊除了三百名心腹親兵之外,另有三十名勇悍的家將,以及百餘名以重金禮聘而來,不三不四的所謂隨從,這些人才是他的貼身衛士。 除了這些人之外,其他官兵如果沒奉命召見,擅自接近中軍帳的人殺無赦。 這天晚間,中軍帳內氣氛不尋常,燈火輝煌,重要的心腹皆參與秘密會議,內外的警衛增加了一倍,警戒特別森嚴。 高坐公座上的威武副大將軍朱(江)彬,滿臉怒容正在大發雷霆。這惡賊其實生得相貌堂堂,鷹目炯炯極富威嚴,左頰的箭疤平添幾分猙獰的霸氣,大多數官兵在他面前不敢抬頭。 「尚雲峰。」他像在叫吼。 「屬下在,右下側一排長案座,站起一個豹頭環眼,鷹目如炬的穿便裝中年人,略為欠身應喏。 「帶幾個人去,把喬尚書的腦袋給我提回來,不可驚動喬家的人,秘密處決,那狗東西可惡。」 南京也有六部衙門,只是權勢沒有京師的六部大,只能算是閒官,也被人戲諺地稱為養老院。 南京的兵部尚書,目下是喬宇,這位喬尚書剛正不阿,是一個有名的硬骨頭尚書。 他膽敢把公卿加以秘密處決,敢派人把喬尚書的頭提來,可知他的權勢委實驚人。 他掌理錦衣衛,處決公卿名正言順。 「屬下遵命。」 尚雲峰欠身應喏。 「且慢,長上請三思。」 左首一位中年人急急站起:「晝間喬尚書逆了長上,夜間他便午夜飛頭,今上怎麼想怎麼說?恐有後患,不宜秘密處決。」 今上,指正德皇帝。 「我一定要取得各城門的鑰匙。」江彬拍案怒吼。 「長上,秘密處決了他,仍有他人反對,今上恐怕更不肯允准將城門鑰匙交付長上。今上目下以鎮國大將軍名義御軍,即使他仍是皇上親頒聖旨,也不能取得城門鑰匙呀!我們其實用不著城門鑰匙,任何時候我們都可以越城自由進出,何必引起天下人的注意?」 「我不管,我一定要取得各城的鑰匙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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