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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三


  「伙計。」他將茶杯放在鼻端輕嗅,伸手指指南面的小山:「那邊山下有一道塢,怎麼稱呼?」

  「哦!那邊。」店伙搖搖頭:「我們叫梅塢。公子爺,那地方不許外人進入。」

  「為何?」

  「塢裏的人不好說話,不歡迎外人去打擾他們,那地方也沒有風景好看,公子爺如果遊塢,可到法海塢,余塢等處遊玩,免生是非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梅塢裏面住了些什麼人?」他進一步探口風。

  店伙正想回答,突然接觸到鄰座一位中年遊客,投送過來的兇狠目光,一驚之下,悚然地閉上嘴,搖搖頭表不知道,匆匆惶然離去。

  霍然已暗中留了心,但不想點破。

  他無意興風作浪,對方卻找上了他。

  「喂!你想打聽些什麼?」中年遊客大概認為可以吃定他了,說話相當傲慢:「也許我可以供給你一些消息,指引你一條明路。」

  「打聽梅塢裏有些什麼風景,有些什麼人物,不然豈不是白來一趟了?」

  他逐漸有點冒火,再三有人挑釁,他年輕氣盛,逐漸有點不耐,答話的口氣也就不怎麼客氣:「你所指的明路,最好真的明。指引錯誤的道路,有時會有災禍的,誤了別人的事,可就難負責任了。」

  昨天一到,便有人提警告;今天一早,就有人跟蹤追逐;然後是小村姑惡作劇襲擊,最後所發生的情景撲朔迷離;現在,又有人挑釁。

  「那是私人產業,擅自闖入,責任自負。」

  「嚴重嗎?」他冷然問。

  「相當嚴重。」

  「不會做出無法無天的絕事?」

  「很難說。」

  「塢裏的人,有人做見不得人的事嗎?」

  「這得由你的看法,決定他們做的事,是否見不得人,因為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。」

  「我知道,凡是利害相關的事,對自己有利,雖傷天害理仍然理所當然去做。嘮叨了老半天,你還沒說出我要的消息,也沒指引出所謂明路,我在聽。」

  「好,我說。梅塢裏住了一些種果蔬種茶的人,不歡迎遊客踐踏他們的農產。閣下趕快拍拍腿走人,到別處看風景,到各寺院燒香拜佛,走了就不要回來。」中年人一字一吐,說的話警告味十足。

  「本來我並沒打算在這裏停留……」

  「那你為何不走?」

  「經你這麼一說……」

  「那又怎樣?」

  「本公子不走了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到梅塢走走,我不信塢裏的人,膽敢把梅塢劃為禁區,敢做傷天害理的事。」

  他也一字一吐,不住冷笑:「昨天就有幾位仁兄,當本公子踏上東山,就莫名其妙地向本公子提警告。本公子不信邪,倒得看看梅塢裏,是不是隱有龍蛇猛獸,能不能把本公子吞掉。你閣下不啻在邀本公子前往探索究竟,一切後果皆由閣下負責。」

  「可惡!你這傢伙不知死活!」中年人勃然震怒,拍桌而起,手一揚,茶杯劈面飛到。

  手一抄,他抓住了茶杯,感到震力甚猛,直撼手膀。

  「還給你。」他將杯彈出回敬。

  中年人不肯示弱,也伸手抓杯,哎一聲驚叫,倒退丈外,腳下長凳破裂,幾乎撞翻了食桌。

  他伸手抓住了擱在凳旁的竹杖,長身而起。

  中年人探手入懷,拔出把光彩奪目的鋒利匕首。

  「動刀子的人,後果自負。」他拖著竹杖逼進:「你給我半斤,我還你八兩,互不相虧,看你的了。閣下,你沒有任何理由向本公子行兇,即使你是梅塢的人,也不能在梅塢以外向遊客撒野。」

  棚外三二十步,兩名中年遊客正匆匆向陽棚走。

  一聲怒吼,中年人的匕首衝進遞出了。

  匕首全長一尺八,是魚腸一類的小劍,與刀性質相同,以強行切入近身搏擊為主,一寸短一寸險,貼身相搏,招出必有死傷,閃避不夠快,絕難僥倖。

  霍然的問路竹杖長有五尺,伸手可攻擊近丈的目標。但他放棄遠攻的優勢,放膽讓對方近身切入,估計對方接杯窘相,他已勝算在握。

  竹杖一撇,間不容髮地錯偏刺來的匕尖,扭身切入,叭一聲一耳光落在對方的右頰上,下面靴尖一伸一撥,撥在對方的右膝內側。

  一聲狂叫,中年人斜摔出丈外,跌出棚外摔倒滾動,跌勢相當猛烈。

  他跳出棚外,一腳踏住對方握匕的右手腕脈。

  「不許行兇!」走近的兩個中年人之一,突然一躍而至阻止他再下手,伸手急撥他的身軀,他以為對方來了同伴,不假思索地一掌斜切伸來的大手。

  來人伸手的速度快,他也快,必定接觸,沒有換招收手的餘暇。「噗」一聲悶響,小臂接實。

  巨大的強韌反彈力,把他震退了兩步。

  來人也急退兩步,噫了一聲。

  被踏住手腕的中年人獲得解脫,滾身而起撒腿向南狂奔。

  「你也不是東西!」他怒叫,丟掉竹杖猛撲而上。

  對方穿了長衫,劍眉虎目相貌威嚴,半百年紀正中年,是男人的一生中成熟的黃金歲月,身材偉岸,留了小八字鬍,人才一表,手長腳長。

  由於對方是赤手空拳,他也用徒手相搏,猛虎似的衝上撲進,左爪右拳攻上中盤,爪攻肩勁拳攻胸腹,勢沉力猛勁道驚人,一閃即至強攻硬搶。

  中年人已試過他的掌力,怎敢大意?但沒料到他來勢太快太猛,已無化招反擊的機會,唯一的辦法是硬接,硬接也是本能反應之一。

  雙掌分別接住了爪和拳,力道空前猛烈,兩人同時暴退兩步,勢均力敵,都不可能造成傷害。

  一聲冷叱,仍然是霍然主攻,火雜雜衝上,先一記鐘鼓齊鳴拳掌一合,再一記蝴蝶雙飛,雙腿飛躍而起連環進攻,每一招可以雷霆萬鈞的聲勢,強行切入無畏地搶攻,每一記皆勁道十足猛烈萬分,攻招接招毫不退縮,快速地步步進逼,手腳齊飛攻勢如驚濤駭浪。

  中年人也聲勢渾雄猛烈,而且顯得沉穩紮實些,不但招招硬接,而且隨勢製造反擊的機會,反擊的技巧極為辛辣,直攻要害經常能爭回機先。

  快速的纏鬥令人目眩,拳掌著肉聲連珠迸爆,看誰禁受不起打擊,看誰能先擊中對方的要害。雙方都內功到家,打擊都禁受得起。

  看熱鬧的遊客,不住發出驚呼聲,其實即使是高手行家,在旁觀看也分辨不出交手的招式。

  中年人的同伴,也是一表人才,身材魁梧的中年人,也穿了一襲寬長衫,緊張地跟著鬥圈旋動,臉有驚容,似乎不斷考慮是否需要插手。

  罡風呼嘯,塵埃滾滾,兩人在五丈方圓的店前廣場,八方飛旋攻勢綿綿不絕,顯然已打出真火,出手的勁道逐漸加重加烈,勢均力敵死纏不休。

  遊客漸多,觀眾也漸多。

  雙方的技巧皆十分圓熟,保護要害的身法也極富彈性,看樣子,必須等到一方力竭功消,或者有一方被擊中要害,才能分出勝負了。

  三個遊客奔近鬥場,排眾而入,是一男兩女。男的是年輕的十七八歲,牛犢般精壯的小伙子,粗眉大眼五官端正,佩了長劍躍然欲動。

  兩位中年美婦流露出高貴的端莊風華,並不因穿的是荊釵布裙而有損氣質,各挾了一個大布卷,行家一眼便可看出,裏面各捲了兩把長劍。

  「怎麼一回事?文叔。」為首的中年貴婦,向神色緊張的中年人問。

  「就……就這樣打起來啦?」中年人文叔不住搓手:「林老哥一到,伸手管事制止這個年輕人行兇,結果……結果就打起來了,真是豈有此理。這個年輕人穿了青衫文質彬彬,性情比我這獅子還要暴烈。」

  「伯父請退,讓小侄收拾他。」年輕小伙子在旁捋袖撩衣怪叫。

  「你給我滾到一邊涼快去,文叔沉叱:「你行是不是,你上去能挨得了幾下?胡搞。」

  「孩兒……」年輕小伙子面紅耳赤,急欲分辯。

  「閉上你的嘴,多看對你有益,哼!」

  「那……爹可以上呀!」

  「狗屁!」

  「哈哈哈……」人叢北面有人狂笑,是一個獅鼻海口的中年佩劍人:「你們可以一起上呀!總不能眼看你們的人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吧?如果堅持你們的武林規矩,會灰頭土臉吃大虧的。」

  「伍老妖,我陪你玩玩,即使吃虧我也認了。」文叔冷笑,突然一掠而上。

  伍老妖哈哈狂笑,退出人叢。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南天獅子,以後我五通神會陪你玩玩的,但不是現在,回頭見。哈哈哈哈……」伍老妖的狂笑聲從人叢外傳出,笑聲漸遠。

  「追不上的,文叔。」中年貴婦嘆息一聲:「追上了又能怎樣?那些魔道人物老奸巨猾,迄今仍然矢口否認幫助妖女,揚言在旁看熱鬧,能向他們興師問罪嗎?」

  「可是……小女的消息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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