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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▼第一章 太湖烽煙

  二月天,春雨綿綿。

  江南,即將春回大地草長鶯飛。而山東北部,仍然天寒地凍,罡風刺骨,草木還沒有抽芽。

  衛河(運河)的水位,正日漸升高,往來兩京師船隻,也日漸增加。

  德州,是運河在山東地境最後一處大埠頭,山東西北境最大的一座城。往北流四十里,便流入京師地境,不但是市面最繁榮的一座城,也是兩大練兵站之一。

  城東的德州衛與德州左衛所居住的衛城,比州城還要大些,因為要容納在此地集訓,以便前往京都接受校閱的軍隊。

  州城本身周約九里,外城則周約二十里。

  加上衛城,以及北面的皇帝行宮,總面積之大,可想而知。

  如果槽船在此地停泊過夜,城南的安德驛碼頭,可能有兩百艘大小船隻停泊,真夠熱鬧的。

  這裏,也是濟南至京都的陸路中樞,名實相副的水陸交二遠大埠,要什麼就有什麼的繁榮城市,流動人口最多的龍蛇混雜獵食場,社會治安複雜混亂理所當然。

  午後不久,天色尚早,碼頭停泊的船隻不多,大部分是附近縣市的代步舟。

  新豐村霍家的代步小船,靜悄悄地停泊在河神廟的南面不遠處。河神廟一帶,是商業區的中心。

  這種小船用槳,通常一個人部可使用,兩個人操作更好,可乘坐十個人。中間加篷成艙,前後透風,可以蔽雨而已,不能住宿。

  霍文恭是早晨將舟駛來的,何時回村,得看他的情緒而定,也很可能在城裏住一兩天。

  新豐村距城不足二十里,位於運河東岸。如果不用船隻代步,腳程快一個時辰便可到家。

  他已經二十歲出頭,生活已可自主。在新豐村,霍家不算是大戶。

  他老爹有三百餘畝地,只能算是小康的農戶。但在新豐,甚至德州,霍家可是有名氣的人家,身分地位與眾不同。

  老爹霍占魁,曾經中了鄉試的舉人。

  他,五年前便在縣試中了秀才,那時他才十六歲。之後,父子倆便不再進一步參加考試,不再求取功名。

  父是舉人,子是秀才,所以他已經是士人之家,從此不再受官府派徭役,打官司上衙不必跪下來磕頭聽任宰割,而且有座位。

  讀書參加考試中舉,只是純粹為了提高身分地位,不受官府壓迫的處世手段而已,根本不想進一步求官逐利。

  由於不再參加考試,所以霍家的大門外,沒掛有進士第匾額,沒豎立旗桿,也避免招搖。

  名義上,霍文恭是本城的秀才,而且是不再就學,不再參加鄉試的老秀才。其實,二十一歲的小伙子,哪能算老?

  他更不像一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,更不像眉清目秀的秀才,人高馬大,手長腳長,猿臂鳶肩,渾身活力充沛蹦蹦跳跳,粗眉大眼鼻直口方,毫無秀才的娘娘腔味道,標準的山東大漢,一餐可吃兩三斤肉,十個大饅頭。

  在北門的州學舍就讀,他是所謂廩生(公費生),成績中等,禮樂射御書數都不怎麼出色,每次考試都在十名以下(州學舍名額二十)。

  但在碼頭上,與地方的潑棍打架,他卻是最出色的一個,一點也沒有文味,拳打腳踢慓悍狂野,三五個潑棍,絕不敢和他動拳腳舞刀子。

  他在州學舍讀書的三年中,本城的城狐社鼠,誰也不敢到州學舍,找那七八十個學生的麻煩(學舍另有私費附讀生六十名)。

  他提了一個柳條籃,出了碼頭區,沿河堤向南走,折入一條小徑,百十步有一座土瓦屋。

  屋前的小廣場,有一位滿頭白髮,身材高瘦,裝了一條木腿的老人,坐在門外的棚架下整理釣竿,看到了他,老眼中流露出笑意。

  他三步作兩步搶入棚下,取下雨笠丟在一旁。

  「管伯伯,給你老人家送來十斤肉脯,二十張烙餅,一罈酒。」他笑吟吟地打開籃蓋指指點點,「還有一條羊腿呢!準備去釣魚?」

  「下雨鯉魚那出來覓食?天快黑再去。」

  白髮老人放下釣具往堂屋裏走,右腳的木腿似乎沒有多少不便:「聽你爹說,你準備往京都去見見世面?」

  「沒有決定往北還是往南。」

  他領先往內間的廚房走:「我到廚下替你老人家沏壺茶,帶來的茶葉,是從江南來的貨船伙計,七請八求才弄到的西湖龍井茶。三包,每包要二兩銀子,天殺的混蛋!簡直就像打劫。」

  「哈哈!二兩銀子買一斤西湖龍井茶,你還嫌貴?開玩笑。真正的西湖龍井本山茶,二兩銀子你能買到一兩,已經是天大的便宜了,只怕你上了當,買的是假龍井,沏出來你就知道是否受騙啦?」

  白髮老人管伯伯大笑:「二十年前我在杭州,已經買不到本山茶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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