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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三


  恨海幽魂心情開朗,已不是斷魂谷歷險前那位情恨滿懷幽魂般的女郎,親熱地笑道:「彭姐姐,論天下神秘人物,你我皆算其一,我比你成名早些,但論名頭之響亮,我不如你。說真的。你比我美多了,霧中花嘛,哪能不美?」

  「噢!你真會奉承人。仲孫姐,請問,何謂恨海?恨,有千種萬種,你的恨是屬於……」

  「彭姐姐,不便說,我也不願說,我已把那刻骨銘心的恨忘了。」

  「老天!別說風涼話好不?如果能忘,又何所謂刻骨銘心?」霧中花在挑語病。

  「真的,往事不堪回首,說穿了,人活著並不完全為了恨,是麼?我想通了,所以也就不恨了。」

  已到大廳,賓主客氣一番就座,恨地無環是個直腸直肚的人,大聲說:「說巧真巧,當年摩天嶺斷魂谷的地獄亡魂共有五個,想不到即將有三個在此地重逢,難得啊,難得。蕭老伯,多準備些酒菜,等杜兄弟一來,我要和他拼三天酒。」

  「你說什麼?」霧中花訝然問。

  盛永達只好說:「剛才在門外,仲孫姑娘說,已派人到湖廣安慶請杜天磊前來相聚。」

  霧中花大喜,急問:「仲孫姐姐,你認識杜大哥。」

  「你……你也認識他?」恨海幽魂也訝然反問。

  「我不是叫他杜大哥麼?」

  「哦!我真糊塗。彭姐姐,他是個可敬的大哥,你說是麼?」

  「是的,但不僅是可敬而已。仲孫姐姐,你說他要來?你知道他的下落?」

  「上月我接到他從安慶派人拿來的手書,說已籌了不少金銀開設棧號。他關心我的心情,要我看開些。接到盛大哥派蕭忠送來求援的手書,家父恰好到夷陵訪友去了,我只好決定親自跑一趟。杜大哥曾經對我說過,說他的愛侶嵩縣柏谷鄉人氏,姓蕭。我一問蕭忠,不由大喜欲狂,因怕我對付不了仙人山的山賊,所以叫蕭忠跑一趟安慶,我料理妥家中瑣事,方馬不停蹄趕來了。這條路真不好走,跑了不少冤枉路,急死人,幸而蕭老伯一家無恙,不然我罪過大了。」

  蕭宗慈匆匆告罪返回內室,將杜天磊要來的事告知乃妻。

  霧中花苦笑道:「他在安慶落業,怎不派人寄書告訴我?」

  「我上月杪才接到他的手書,你府上在……」

  霧中花只得向眾人通了真姓名,卻未說出她的家世,因此眾人皆不知她是君山四秀士的老大,天琴秀士的孫女。君山四秀士名號太響亮,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,四秀士可說是武林至尊,她不願藉乃祖的餘蔭在外招搖,除了杜天磊之外,她從未向他人提及自己的家世。她幽幽地說:「我家在洞庭,比府上距安慶要近得多……哎呀,我出來已經快兩個月了,也許……」

  「也許他的信寄到尊府,你卻不在家,你到何處行道去了?」

  霧中花跌腳道:「我到山西陝西跑了一趟去找他,他卻到南京安慶府去了,天南地北,難怪音訊全無。」

  「找他有事麼?」

  「想請他查一個鬼怪似的老尼姑,我自己也在查。」

  「他如果放棄浪子生涯,恐怕……」

  「那我就不麻煩他了。」霧中花頗感失望地說。

  「等他來再說吧,但願他真的放棄浪子生涯好好經商,我們該祝福他。哦!傻大個兒,你那些山賊夥伴真不來騷擾了麼?」

  恨地無環拍著胸膛說:「混世魔王雖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漢子,但卻是個不輕言諾守道義的人,我可以保證附近數百里的三山五寨十二垛子窰的好漢,絕不敢動蕭老伯家中的一磚一瓦。他已向我保證,要盡可能保護蕭家的安全。」

  霧中花接口道:「目前的困難已不是山賊,而是玉簫客李起風。真妙,不怕綠林強盜,卻怕白道英雄,而蕭老伯卻是個清廉正直、兩任縣令,兩袖清風,得過兩把萬民傘的告老清官,你說妙不妙……咦!你……」

  恨海幽魂的臉色蒼白得可怕,頰肉在奇異地抽搐,把霧中花嚇了一跳,話說不下去了。

  恨海幽魂深深吸入一口氣,再深長地吐出,強壓心潮淡淡一笑道:「我糊塗了,怎麼牽涉到玉簫客李起風?」

  恨地無環大聲說:「這件事我全知道,我反對彭姑娘稱那狗王八是白道英雄。如果他也算是英雄,我恨地無環也足以稱聖雄了,呸!那狗王八的事,說出來真丟人。」

  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恨海幽魂平靜地問。其實,她的心卻在流血。

  霧中花心細如髮,她已看出恨海幽魂在強抑心頭的波濤,一面留意恨海幽魂的神色,一面說:「這件事很簡單,我說給你聽聽,起因是……」她將柏谷鄉與唐聚的恩怨,與所發生的事情經過始末一一說了,最後說:「玉簫客從此失了蹤,迄今仍音訊全無。但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,絕不會就此罷手,必定另有可怕的陰謀在進行,因此委實令人擔心。」

  恨海幽魂吁出一口長氣,神色肅穆地說:「我知道那畜生的為人,他不會罷手的。等他捲土重來,必定招來不少的高手。諸位,我相信來的人中,任何一人皆比咱們在座的人高明,因此必須及早為計,也許還來得及離開。」

  「你這是什麼話?」恨地無環大叫。

  「我說的是老實話。」恨海幽魂一字一吐地說。

  恨地無環哈哈狂笑。霧中花不悅地問:「你笑什麼?」

  恨地無環指著恨海幽魂說:「你聽到她的話麼?她簡直在侮辱人。我恨地無環這條命與她一樣,都是杜兄弟從鬼門關裏把咱們拉回來的,她要與蕭家共存亡,卻要將其他的人趕走,這是什麼話?婦道人家說話真可笑。告訴你,除非你把我的腦袋砍下來,不然我是不走的。生死由命,富貴在天;我恨地無環即使死了,也不算短命,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,怕什麼?砍掉腦袋不過碗大個疤,天王老子來了,我也要與他拼個他死我活。你再說這種話,我可要罵你了。」

  他這頓話沒有什麼技巧也不動人,愣愣直直,聽來並不可笑,話中卻流露出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。

  恨海幽魂淡淡一笑道:「誰願意留下,一切後果自己負責。看來,我們這四個人中,不會有人離開了。現在,我們必須舉出一個人來主持一切,以免臨時失措,群龍無首必誤大事。」

  霧中花笑道:「恨地無環鬥智非其所長,盛兄藝業稍為差些,小妹見識欠缺難當大任,只有偏勞你主持了。」

  恨地無環也說:「對,賣力的事,找我;水裏火裏,我如果畏縮就不是人養的。」

  盛永達自然同意,恨海幽魂也就不再客氣,說:「玉簫客自命不凡,以白道英雄自命,不會夜間襲擊,我們只須準備晝間應付他的挑戰便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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