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草澤潛龍 | 上頁 下頁
五四


  針魔是個最聰明的人,而且走在中間,為人機警,身法也快速絕倫,發針之後便脫離鬥場,逃得性命極為幸運,不敢留下來察看結果。

  洲長數十里,任何地方皆可藏身。想離開卻有困難,沒有船就插翅難飛,除非她諳水性從水裡走。

  吳玄對針魔有所顧忌,不然就不至於躲入蘆葦隱身,因為吹針貫入左膀外側、針毒見血即化,隨血液的流動而流向心脈,血液起了特殊的變化。如果他再猛烈地活動,針毒的流動必定加速進入心脈,所以他不得不斷然脫離現場,先求自保。

  這就短暫的片刻,僅離開現場不足二十步,他已經感到不支了,頭腦昏眩,手足發麻。

  幸好他已經知道吹針的毒性,早已備妥解藥。

  在密不透風的蘆葦深處,他藏好身軀,強提真力從百囊中取出解藥吞服,片刻方有餘力取針。

  他的估計完全正確,確是江湖上令人聞之色變的化血吹針,暗殺的霸道利器。外長三寸,後面有斜漏斗形的柔軟尾翼,吹射的有效威力距離,可達簫長的二十至三十倍。老蒼頭的真名號是奪魂簫簫勁,內功火候極為精純,以內力吹針,在百尺外行刺百發百中。江湖上見過奪魂蕭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,不論黑白道朋友,皆恨之切骨。針上的化血奇毒雖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,但毒入心室便註定非死不可,而不管擊中何處,毒抵心室僅片刻工夫,即使射中下肢,死亡的時刻差別也有限。

  吳玄雖備有解藥,但也感到萎靡不振,手足無力,短期間難以複元。

  直至未牌初,他終於恢復活力,饑渴交加,是離去的時候了。

  回到現場,四具屍體已經僵了,而且血腥引來了大批蒼蠅,血腥令人作嘔。

  沙上容易埋人,他用雙股叉挖坑,流了一身汗,方將四具屍體掩埋妥當。

  這是江湖好勇鬥狠的人,最後的歸宿,溝死溝埋,路死插牌,不需要墓碑,也不需要憑弔。

  他到了另一座漁村,飽餐一頓開始追蹤。

  他不需向村民打聽,算定針魔決不敢露面與村民打交道。

  再次回到現場,沿然魔逃走的蹤跡追蹤。他是追晚的能手,在這種荒僻的沙洲上,不難分辨不久前遺留下來的人蹤獸跡

  一個時辰後,他看到裡外的天空中,水禽一群群向四面八方驚飛。而在他腳下,有火雞和野鴨的羽毛,雖則經過細心的掩埋,仍難逃過他的神目。

  「你吃飽了。」他向水禽驚飛的方向喃喃自語,嘴角噙著令人心悸的冷笑:「你一個大姑娘,大白天豈敢在水裡跳?你太聰明了,聰明過度常會犯下錯誤做笨事,你該儘早搶一艘船遠走高飛的。也許,你以為我被化血吹針要掉老命,不需急急離開吧!」

  晚霞滿天,暮色四起。

  洲上水禽的數量大得驚人,似乎滿天皆飛翔著各色各樣的水鳥、大如鴻雁,小如水鳧,皆成群結隊在天宇下翱翔,尋覓可棲身的臨時窩巢。

  在洲西的一處小河灘上,岸上擱了兩艘竹筏,那是捕鳥人運送獵物的輸送工具,一旁還擱著五六隻方形的大鳥籠,相當扎實,分為兩處堆放,籠內沒有鳥。

  針魔像幽靈般從蘆葦深處鑽出,興奮奔入河灘,奔向兩具竹筏。

  剛拖起竹筏,正想拖至二十步外的水濱。只要推入水中,就不怕有人追來了。

  堆放鳥籠的地方,突然站起吳玄的身影。

  「你才來呀?」吳玄含笑接近:「想往無為州走?不錯,無為州很偏僻,容易避人耳目,宜於藏匿。但北面水道比南面水道兇險得多,你一個人操縱得了這艘竹筏嗎?要不要在下助一臂之力?」

  針魔臉色大變,那嬌豔動人的面龐突然失血,變得蒼白冷灰。那一身男裝沾滿草屑沙土,真像個窮苦的獵鳥人,如不是佩了劍,真不像個武林高手。

  「你……你躲在此地?」她吃驚地問。

  沒有退路,她必需住水際逃命。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,二十余步距離有如萬里之遙,她決難快得過天下聞名的幻刀。

  「是呀!在等你哪!」吳玄笑吟吟地站在兩丈外說。

  她心向下沉,吳玄那種笑本來很和善,雖則令人感到莫測高深。但在她眼中看來,這種笑毫無和善的親切感,相反地可怕極了,那是貓兒對放在爪前的老鼠的笑,豺狼對爪牙前小羔羊的笑。

  「錚」一聲劍鳴,她拔劍出鞘,擺出了暴虎憑河姿態,她確是憑河,身後就是大江濁流滾滾的北河道。

  「你一定還有不少毫芒喪門針。」吳玄的神色似乎更友善了:「也許你仍有殺死我的希望。我想,你不會把殺死我的理由和盤托出,是不是?」

  她的劍向前一引,鋒尖升至進擊部位,臉色壯嚴,左手五指半屈半伸,呈現反射性的顫動。

  「你不說話,但你會說的。」吳玄的手在身側自然地下垂,無意拔劍:「你並沒有與在下拼劍的打算,因為你的劍術造詣不登大雅之堂。你主要的殺人手段是行刺和謀殺,你幹的是武林中最卑鄙最可憎的行業。所以,我也要用幻刀殺你。」

  她懶得回答,雙目緊吸住吳玄的眼神。

  「我所站的地方,是你的毫芒喪門針最具威力的有效射程。」吳玄仍然微笑:「機會不可錯過了。」

  兩丈,固然是毫芒喪門針最具威力的有效射程,更是幻刀的致命距離。幻刀比針沉重,勁道更兇猛百倍。因此,雙方皆懷有戒心。

  雙方的神意,已在作震懾對方心神的兇險糾纏。雙方的勁道和神意,皆達到登峰造極的爆發邊緣,任何極微的變化,皆可能誘發突然的、可怕的、無以倫比的狂野襲擊,不發則已,發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。

  「在下已獲得不少重要線索。」吳玄繼續發話,不在乎因為說話而分神:「已經不需要太多的口供,留不留活口已經無關宏旨,織女丘珠已經說得太多。她不說不行,因為比死更淒慘的遭遇,令她心神意志完全崩潰了。你呢?你的遭遇曾經估計過嗎?」

  針魔眼神一動。劍慢慢發出龍吟。

  「你的內力修為火候很純。」吳玄徐徐向左移動半步:「不然決難用細小的針殺人於三丈內。這五六年來,你從未失敗過,死在你冷血謀殺下的人太多太多了。我想,如果在下把你公開拍賣,你猜,有多少人會來競買?價錢高到何種程度?如果將你……好!利害。」

  就在他說話分神的瞬間,一枚毫芒喪門針已一閃即至,他恰好斜移一步,針擦右肩而過,險之又險。

  「你很不錯,深得暗器三昧。」他神色保持輕鬆:「有些暗器名家十分自負,自命不凡,指名攻穴或專射致命要害,認為這是了不起的絕技。可是,這種人失手的時候也多,甚至因此而送了自己的老命。你與我真是臭味相投,棋逢對手半斤八兩。暗器發出,只要能擊中,不管是不是要害,中了就成功了一半。只要能貫入人體,貫人何處並不重要。所以這些年來。你我都活得好好地。但今天,你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從江湖除名。」

  針魔開始移位了,因吳玄的移位而不得不移動採取有利位置應付逆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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