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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三湘劍客的一名同伴,冷然移位截出,顯然想擋住譚正廷接近的來路。

  「閣下,你最好放棄你這愚蠢的舉動。」毒簫向那位仁兄陰森森地說:「哼!那對你將是最不幸的致命錯誤。一個輸不起的人,最好不要去賭;你們已經輸了,就得有認輸的勇氣。三湘劍客如果不接受輸的結果,老夫今晚就開始清除貴地的無賴,決不留情。」

  妙判田立本倏然而起,一腳踢開坐凳,移至走道上,右手一抖,一柄尺二長金芒閃閃的判官筆從袖中滑出,恰好到了手中。

  「譚正廷!」妙判用沉雷的嗓音叫:「反正在岳州你已無容身之地,大丈夫四海為家,此處不留爺,自有留爺處,能光光彩彩離開,也是人生一大快事,把三湘劍客侮辱得抬不起頭來,出出你被他們謀產毒打的怨氣也是好的,保證會有人替你喝彩。」

  劍拔弩張,情勢劇變。附近的食客,紛紛離座避至廳側,膽小的人倉皇而走。

  三湘劍客即使有唾臉自幹的雅量,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接受譚正廷的侮辱。

  其實,應該說是接受毒簫三個人的公然侮辱。

  「羅三爺。」毒簫再加緊壓迫火上添油:「如果你甘願接受侮辱,老夫與貴地痞棍的過節一筆勾銷。天下間,受自己門人子弟牽累的人不止你一個三湘劍客,大概你量大如海修養到家,忍字頭上一把刀,你一定可以忍受得了,岳州地方人士決不會因此而輕視你,江湖朋友更因此而更為敬重你,可說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。」

  譚正廷已接受至鄰桌,鄰桌有位年輕俊秀的儒生,含笑而起送給他一碗酒。

  另一位更俊秀的儒生,更惡作劇地遞出一盤吃剩的紅燒鯉魚。

  他不知所措,進退不得。

  「拿去啦!」遞酒的儒生嬌滴滴地催促:「怎麼啦?怕什麼?你是本鄉本上長大的人,回鄉時產業被謀奪,被鄉親們打得半死,那些打你、謀你產業的人,就是這位大俠客的徒子徒孫,你還念鄉親之情嗎?錯過了這次機會,你會後悔八輩,拿去!」

  這位儒生毫無頭巾味,雖則穿的是儒衫,原來她是月仙子溫月娥;遞魚盤的儒生,是凝香仙子宋天香。兩女易釵而荊,極為出色。

  他伸出一隻手,接過酒和魚。

  偌大的食廳,四周足有上百人,靜得可怕,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。

  他的目光,移至三湘劍客臉上。

  「你就是落馬橋譚家,譚伯年的侄子譚正廷?」三湘劍客沉靜地說:「把你牽入這件事,我非常抱歉。」

  「哈哈!你在威脅他嗎?」毒簫狂笑著問:「你放心,他已在老龍神黃前輩的有效保護下,只要他有什麼三長兩短。將有不少三湘子弟頭斷血流。今後,老夫會帶他在江湖闖蕩,憑他的人才氣質,老夫幾乎可以看到他的未來了,他將會是江湖道上傑出的英才。你們那些徒子徒孫兩度肆虐,他不但禁受得起,而且毫無所懼,江湖上就需要這種硬漢,老夫已經看上他了。」

  「老毒簫,你不要妙想天開。」月仙子說:「話也不要說滿了。咱們進了岳州的人,是否能平安出去,誰也不敢預料,自己尚且難保,哪有力量奢言保護一個不會武的人?你就少說幾句大話吧!」

  「正廷,你就把酒菜潑在我身上吧!」三湘劍客不理會毒簫和月仙子:「我不知道你家的事,但我保證會替你查個水落石出。真的,我不會怪你的。」

  「我不會潑在你身上。」譚正廷將碗碟放回食桌:「那會便宜那些迫害我的人,你也會爭取到三天平安日子。而且,我自己的事,我會自己解決,我不領你的情。我鄭重的告訴你,如果你干涉我的事,我不會饒你。」

  說完,他一挺胸膛,在眾人訝然目送下,大踏步出廳而去。

  毒簫一楞,訝然說:「這小娃娃,真是有種,也許咱們都看錯他了,他不是一個懦弱的可憐蟲。」

  窗角下,一個形容枯槁的老旅店,突然嘿嘿怪笑說:「你們都有眼無珠,難怪有禍事了。」

  毒簫一驚,疾沖而上。

  窗戶是大開的,老旅客背對著窗,驀地一聲怪笑,枯瘦瘦弱的身影以魚龍反躍的驚人身法穿窗而出,美妙絕倫有如一縷煙,一閃不見。

  廳中一亂,毒簫已躍出窗外去了。

  「是孤叟公羊化及老不死。」凝香仙子嬌叫,像燕子般飛出窗外去了。月仙子也不慢,一躍出窗。

  三湘劍客也吃了一驚,領了兩位同伴奔出食廳,一面走一面向同伴說:「快派人去查,能把孤叟請出來排解,大劫可消,不然兩敗俱傷之局已無可挽回。」

  「是風塵八俊的孤更?」一名同伴驚問:「他……他還沒死?」

  「就是他。」

  「老天!那些凶魔不是追逐他嗎?他像是眾矢之的,怎能要他出來充調人?」

  「他吃得住老龍神。」三湘劍客說:「毒簫那些人都曾經被孤叟戲弄過,打打鬧鬧不算一回事。」

  譚正廷回到房中,取出盛丹丸的幾個大肚子瓷瓶,倒出幾顆丹丸報下,輕搖瓷瓶喃喃自語:「快了,這兩天我一定可以把禍根逼出來。」

  丹丸在瓶中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,一聽便知裡面的丹丸數量有限了。

  巳牌左右,店夥送來一封書信,信上寫著:「午刻候駕于碧雲天酒樓,務請移玉光臨。」

  具名是一個洪字,字跡秀麗活潑。

  碧雲天酒樓在城外東南隅的白鶴山。山與城內的巴丘山對峙,是市郊的郊遊勝地,既可以看山,也可以一覽洞庭的浩瀚景色。東面不遠,是另一名勝燕公亭。東北,便是有名的白鶴池與名刹白鶴寺。登樓南望,右前方是南津港,左前方是九龜山。

  他知道信是洪姑娘寫給他的,但想不通洪姑娘一個大姑娘,為何大膽得公然給他致函約唔,不怕旁人說閒話?

  近午時分,他踏上了登山的小徑。

  前面楓林中人影乍現,出來了六名大漢,迎面截住了。

  他止步回顧,退路已絕。

  後面有三個人,中間為首的人似曾相識,瘦瘦長長地,一襲水湖綠長袍相當體面,手中握了一根短手杖,刻了一條浮雕蟠龍,褐底青龍相當精緻美觀。

  「也許你認識我。」綠袍人說:「你離鄉時還是一個少年,我對你多少有些印象。」

  「你是羅二爺羅遠。」他沉著地說:「把我埋在這裡呢,抑或是帶到湖邊丟下湖底喂魚蝦?」

  「請不要誤會……」

  「羅二爺,此時此地,四下無人,我能不誤會?其實,用不著叫一個大姑娘把我誆來,在城裡你們同樣有把我弄到手的機會。」

  「你說什麼?叫一個大姑娘把你誆來。」

  「不是嗎?」

  「胡說!你出現在此地,我大感意外。早上東湖客棧食廳所發生的事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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