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碧血江南 | 上頁 下頁 |
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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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餘名高手,絲毫不曾獲得三人以上合擊的機會。 灰衣人的身形太快,看清人影刀已裂體而過,每一刀皆狂猛急驟,攻擊的部位把握得不差分釐,險之又險而且神乎其神。 片刻間,人體倒地頭斷肢裂,鮮血把城頭的積雪染得一片猩紅。 片刻間,能站立的人不超過四分之一。 混江龍是最幸運的一個,灰衣人的刀,始終沒找上他的霸王鞭,他只能絕望地追逐奔掠如電的刀光,眼看刀光撕裂同伴的軀體而無法救援。 致命的片刻,為期甚暫,反正只看到人體接二連三摔倒,完全無法全辨灰衣人是如何運刀的,虎入羊群,慘極。 終於刀光化虹而至。 「我給你拼……了……」混江龍淒厲的狂叫,雙手拍鞭全力向射來的刀光砸去。 「錚!」刀搭住了鞭。 混江龍驚得血液幾乎要凝住了,這一鞭力道千鈞,大石頭也將一砸而碎,只有更重的兵刃和臂力才能擋得住這全力一擊。 可是,輕靈的狂鋒單刀,竟然搭住了鞭向偏門壓出尺餘,刀尖卻到了右頸旁。 他僵住了,鞭似乎比往昔沉重一百倍,雙手的虎口,不知被何種可怕的勁道,從鞭梢傳入所震裂,鮮血溢出不易抓牢沉重的霸王鞭。 四周還有九名幫眾,個個渾身發抖像是見了鬼,被這一場與鬼惡鬥的慘象嚇走了三魂,滿地屍骸與刺鼻的血腥令人膽裂魂飛。 有兩個幫眾竟然站立不牢,哀叫著向下跪伏如羊。 「我不殺光你們,留你們幾個人,做這場大屠殺的見證,向江湖同道證明你們所犯的嚴重錯誤。」灰衣人以字字鏗鏘震耳的嗓音說:「明日正午以前,神偷李百祿如果不能平安地在城南三汊河揚子橋頭出現,我要殺盡你們揚州分幫的每個混蛋,毀掉你們每艘船。姓路的你記住沒有?」 「噗」一聲響,霸王鞭失手墮地。 「你……你你……天啊!」混江龍如喪考妣地仰天長號:「為……為了一個人,你……你屠殺了……我三十幾個弟兄,你……」 「我要你記住我的話,顯然你不肯記,好嗎!我找另一個人傳話……」 「不!不!我……我記……記住了……」混江龍狂叫,原來也是一個怕死鬼。 「你將話傳給誰?」 「敝分……分幫主……」 「鬧江鱉吳國良?」 「是的……」 「他今晚為何不來?」 「總……總幫來……來了兩……位護法,帶……帶了分幫主去……去拜會幾……幾位遠道來的貴……貴賓,所……所以……」 「甚麼貴賓?」 「除了兩……兩位總幫護法,無人知……知悉。」 「晚上去拜會?」 「是……是的。」 「在何處?」 「在……在城裏,不……不知究竟在……在何處。」 「好你們可以善後了。」灰衣人張三把刀丟下:「記住,明早午前,神偷必須出現在揚子橋頭。如果不,便是大屠殺慘烈報復的開始,再見。」 灰影破空飛射,遠出三丈飛越雉堞,向城外疾落,一閃不見,像一頭鷹,不像是人。 混江龍發出一聲哀號,軟倒在地。 *** 早膳後不久,張秋山出現在章姑娘的房外走廊,劈面碰上負責照料的店中僕婦。僕婦告訴他,章公子一早就出店訪友,留下話說要傍晚時分方能趕回。 他並不介意章姑娘是否在店等他,信步沿走道向前進院走,向店伙交代,說要到城外平山堂踏雪尋梅,何時返店無法事先估計。 出店沿街西行,街上行人稀少,有些商店乾脆關上店門,顧客只能從側門出入。積雪及膝,出門的確是件苦差事。 出城踏雪尋梅,真是自討苦吃。平山堂在蜀崗,蜀崗距城有五六里,在雪深及膝的路上看風景,近乎發瘋。 沿大道遠出三里左右,風雪漫天,雪花擋住了視線,視覺模糊,道上行人絕跡,他留下的深深腳印,片刻間便被大雪掩沒了。 他突然折入路右的一條徑,急行半里地,進入一座雪封的凍林。 凍林深處有一座小木屋,大雪已掩住了半截柴門,木屋甚小,四擊的積雪樹木比屋高,所以如不走近,很難發現這裏會有房屋的存在。 他站在半被雪掩的柴門外,緩緩地除去皮風帽。 露出的臉全變了,不再是遊幕文士張秋山,而是猙獰唬人的、傳說中的雞喙巨眼雷神。 是一具精巧的特製面具,緊貼上臉上不易看出破綻,像是真的,四神祠中的雷神顯聖。 做了虧心事的人,白天見了他也會心膽俱寒。 雙手一抖,大手伸出袖口,左手有一柄一尺二寸長的怪兵刃,右手有一柄尺二長的尖頭雷鎚。 錚一聲異鳴,雷鎚擊在天雷鑽的尾部,大冷天居然濺發一叢耀目的火星。 異鳴的聲浪並不大,但怪異得匪夷所思,入耳便令人感到耳膜欲裂,腦門發炸如受重擊。 是兩種兵刃相擊才能迸發的異響,鎚和鑽不知是何種怪金屬所製的,反正不像是鋼鐵。 連續三聲異鳴,小木屋裏毫無動靜。 大雪天門窗緊閉,密不透風,聽不到外面的聲息理所當然。 「我知道你在裏面。」他用懾人心魄的怪嗓音叫:「你不休息出來放手一拼嗎?」 沒有動靜,只聽到罡風的呼號。 「小室內相搏,你毫無機會。」他再叫:「飛龍天魔陳伯剛,你會出來的。善惡到頭終有報,只爭來早與來遲。 「你欠了人家三十年的賬,時辰已到,該你還賬了。是禍躲不過,你也曾是一代之雄魔中之魔,為何要躲?」 小木屋仍然毫無動靜,裏面可能沒有人。 他哼了一聲,將雷鎚插入腰帶,取出三顆鴿卵大的暗紅色怪彈丸。 身後一株大樹後,突然閃出一個白影,腳踏在浮雪上居然不向下沉落,像個無重量的幽靈,遠在三丈外,身形向前滑出。 他倏然轉身,冷冷一笑。 「你不是飛龍天魔。」他畫了紅眼圈面具露出的雙目冷電湛湛:「但你的踏雪無痕輕功,確是已臻化境獨步武林,但是仍然瞞不了在下的靈敏聽覺。 「你躲在結冰的樹下太久了,衣與樹凍在一起,脫離時便被在下發現了。你失去在背後偷襲的機會,很後悔是不是?」 白影吃了一驚,在丈外止步,似乎仍然無法接受被他發現的事實,眼中有無法置信的神情流露。 是一個白風帽白長袍的人,掩耳放下蓋住了口鼻,僅露出一雙精光四射,但眼白已出現紅絲,不再年輕的怪眼。 右手有一柄尖利的三棱刺,鋒及長僅一尺六,比傳統的三棱刺短了八寸。一寸短一寸險,一看便知是擅於近身搏擊的利器。 「老夫潛蛟地魔黃騰蛟……」白袍人說。 「看了前輩的三棱刺,在下心裏有數。」他收了暗紅色的彈丸:「只是,天魔地魔地這四十餘年的漫長歲月裏,從沒聽說你們雙魔之間有何牽連,從不走在一起,天南地北各有活動勢力範圍,今天居然同住在一起,委實令在下不敢相信。」 「你是來找陳老哥的?」潛蛟地魔不作解釋,提出重要的問題。 「不錯。」 「討三十年前的一筆債?」 「不錯。」 「你多大年紀了?三十年前,你好像還沒出生呢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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