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八荒龍蛇 | 上頁 下頁
一六一


  進入了密林,林中幽暗,視界有限,不用顧慮追來的人了。但端木鷹揚有過人之能,仍然不顧一切地銜尾急追。

  追得柴哲火起,看後面沒有跟來的人,便平空生出與會主一較的念頭,奔入一處林空,他猛地回身背上大弓,拔出從紫雲姑娘處奪來的宵練劍,立下門戶叫:「會主,我們在此一決。」

  端木鷹場被憤怒激得失去理智,一聲怒嘯,青霜劍出鞘,身劍合一飛撲而上。

  柴哲定下神,一聲低叱,揮劍接招「錚錚錚」三聲脆響,龍吟虎嘯似的劍鳴刺耳響起,封出了三劍,立還顏色,劍出「指天誓日」,反擊對方的上盤。

  會主冷哼一聲,不接招,向側一閃,挫身劍出「群蟻爭巢」,光華四射的無數如虛似幻劍影,猛攻柴哲的左脅。

  兩人搭上手,捨死忘生展開了瘋狂的狠鬥,人影八方移步,劍虹漫天狂舞,出招接招疾逾電光火石,生死須臾,險象橫生,腳下的積雪向八方激射,好一場兇險無比的罕見惡鬥。

  各攻了近二十招,柴哲畢竟經驗稍欠,被逼近林緣,有點難以應付了。

  「錚錚錚錚……」雙劍可怕地封架碰觸,會主的攻勢空前猛烈,一劍連一劍,一步趕一步,絕招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,緊逼進攻不許柴哲有喘息的機會。

  柴哲心中的負擔太重,既不能下毒手傷了對方,以免被人罵他忘恩負義,又不能不阻止對方迫退金宏達一群人,他必須拖延對方的追逐。心理上既放不開,而對方的劍術又十分可怕,這一來,便難以發揮他的所長,漸漸屈居於下風,施展不開。

  身後已是樹林,他想:「我得走!」

  正轉念間,端木鷹揚抓住機會,一聲長嘯,但見劍影飛騰,漫天徹地而至,從空隙中突然射入一道淡淡的、肉眼難辨的釘影,一閃即至。

  「錚!」柴哲封開兜心射到的一劍,身形左移。

  驀地,他感到右大腿一麻,失足踣倒。

  端木鷹揚閃電似的欺近,青田劍直指他的心坎。

  他向右倒,全力封劍。

  「錚!」架開了一劍,劍尖劃破了他的胸襟。

  千緊萬緊,性命要緊,他順勢躺倒,在奮身滾開的同時,左手拿出了一支鐵翎箭,喝「打」!聲出人已滾出丈外到了一株大樹下,滑到樹後去了。

  「得得得」三聲輕響,有三枚暗器貫入樹幹。假使他不滑至樹後站起,三枚暗器至少將有兩枚入體。

  「糟了!我挨了一枚絕脈問心針。」他絕望地在心中暗叫。

  端木鷹揚並未追來,站在兩丈外以左手掩住右頰,鐵翎箭斜貫額部,箭兩端穿額肉,鋒芒穿出耳前,箭尾擺在下顎,這一箭危險萬分。

  他忍住右腿的疼痛麻木,爬起撒腿便跑,鑽入樹林中,匆匆逃命。奔了半里地,他感到真力已盡,下肢發虛,痛楚徹骨,接著眼前一黑,天旋地轉,只覺腳下一虛,砰然仆倒。一陣無盡的痛苦襲到,呻吟了一聲,便失去了知覺。

  端木鷹揚挨了一箭,失驚之下,忘了追取柴哲的性命,只顧起箭,被柴哲逃掉了。拔出箭,他恨得鋼牙挫得格支支地響,大吼道:「小畜生!你竟敢用鐵翎箭射我?我要活剝了你。」吼聲中,急向前衝。

  不見柴哲躺在樹下,卻看到一個黑影站在樹前。

  他駭然止步,怎麼小畜生居然未倒下?

  「你還有多少絕脈問心釘,全發來好了,嘻嘻!」黑影輕笑著說,卻不是柴哲的口音。

  聽口氣,便知這人來頭不小,口氣十分托大,是敵非友。雙方相距不足八尺,先下手為強,後下手遭殃,已用不著多問,動手擊殺方是上策。他疾衝而上,劍化長虹當胸便點,倏然進襲,捷逾電光石火。

  「擦」一聲輕響,刺中了。

  黑影似乎絲毫不動,一劍中的,劍刺中處相當堅硬,無堅不摧的青霜劍受到強烈的反震,但仍然貫入近尺。

  他心中感到快意,正想拔劍,卻發現黑影在動,眼前一花,笑聲震耳,接著噼啪幾聲暴起,只感到天旋地轉,眼前金星亂飛,額上仍在流血的創口奇痛徹骨,腦袋左搖右擺,震得他覺得整個腦袋幾欲炸裂,不知人間何世。

  「我在挨耳光。」他下意識地想。

  不等他有任何反抗的反應,小腹接著挨了一記重掌,「蓬」一聲輕響,他感到痛楚難當,真氣消散,如被萬斤重鎚撞擊,奇痛難忍,身不由己脫手鬆劍,屈下身子呻吟著、旋轉著栽倒,耳中清晰地聽到對方說:「殺你污我之手,我真該開殺戒的。殺了你可以免得你繼續造孽,可以多救不少無辜,可以大快人心,但我仍然不能因為你這喪心病狂的人而開殺戒。天網恢恢,報應至速,你再若胡作非為,自然有人會為世除害收拾你的。不許在西域逞兇,趕快滾回中原去吧!」

  他痛得打滾,似乎渾身骨頭都鬆了,好不容易等到痛楚減輕,昏眩感徐徐消失,方吃力地踉蹌站起,定神看去,哪有什麼人影?劍刺樹中,海防大的粗樹幹對穿而過,原來他並未刺中黑影,難怪震力奇大。

  他用目光四面搜視,林空寂寂。鬼影俱無,先前的情景如虛似幻,恍如做夢。但挨了耳光和小腹被擊卻是千真萬確的。耳中所聽的話仍然縈繞耳際。

  「這黑……黑影是……是人是……是鬼?」他心驚肉跳地問。

  左面突傳來有人奔跑的足音,他本能地拔劍,扭頭一看,三個人影正飛奔而來,喝聲入耳:「誰?休走!」

  是愛子端木長風的聲音,他精神一懈,虛脫地叫:「快來,幫我把劍拔出。」

  三人奔到,端木長風吃驚地問:「爹,怎麼回事?」

  「小畜生逃掉了,拔劍,我……我們回中原。」他抽著冷氣叫,語氣中流露著恐懼。

  「回中原?」

  「回中原,有可怕的高手暗助他們,再要是不走的話,我們將斷送在這兒,扶我走,爾後再從長計議。小畜生會回中原的,我們回中原再說。」

  誰也不敢問他今晚的遭遇,反正他連拔劍的力道也消失了,便可猜出事情必定十分嚴重。端木長風豈敢多問?拔出劍扶住乃父匆匆撤走,甚至連愛女的生死存亡也置之理了。

  會合了其他同伴,他們不敢再回安圖牧地,乘夜趕路,向後轉,趕回中原去了。

  柴哲悠悠醒來,發覺自己正處身於溫暖的帳幕中,酥油燈柔和的光芒,照亮了身畔坐著一位俏麗的少女。

  他吃了一驚,脫口叫:「咦!你……你不是雲笙小妹麼?」

  他想坐起,卻被姑娘伸手按住了。姑娘正是烏藍芒奈山的斐雲笙,含笑將他按住笑道:「哲哥,你得好好休養幾天。絕脈問心釘已經離體,只是你沿途辛勞過度,精神上可以支持,但一旦受了重傷,身體卻賊去樓空,精力損耗過巨,一躺下來便百病交侵,不休養便難以復原了。」

  「這怎麼行?我有事待理……」

  「要事?是不是萬里追蹤……」

  「不,我要找……這兒是什麼地方?難道說我暈倒了不少時日,竟然已經回到烏藍芒奈……」

  「這裏是安圖族族主的內帳,原來是他們坐家僧的住處。」

  「安圖族族主的住處?老天,小妹,你怎麼會在緊要關頭趕來救我的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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