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八荒龍蛇 | 上頁 下頁 |
六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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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雲笙人如怒鷹,霜華劍恍若大鵬張翼,千百道逸電一拂之下,光華倏止,人影重現,八勇士紛紛辟易,向後湧退,人人變色。 在叮噹響聲震鳴中,八勇士的八把刀,有六把斷了尺餘刀身,霜華劍以摧枯拉朽的聲勢,震懾了所有的蒙人。 裴雲笙用劍指向退在遠處的特穆津厲色說:「你如果再狂,下次我必定殺你。」 美麗的女孩子使小性兒,發發小姐脾氣,固然別有情趣,但真要發起威來,確也夠瞧的,雖不到山動地搖風雲變色的程度,但也足以令男人心中發毛,加上她手中有利器,發起雌威來,兇悍如虎貪殘如狼的特穆津,竟也心中駭然,臉色大變。 他心中雖驚,卻又忍不下這口惡氣,一聲怪叫,徐徐拔刀。 一般說來,蒙人雖對所佩的刀珍逾性命,但刀的質料並不佳,一天不磨鋒刃就不利,一天不上油就會生銹。因大漠不產鐵,鋼鐵皆來自中原。 蒙人入關劫掠,第一是搶刀劍,其次是搶女人,第三方是金銀器物。本朝嚴禁鐵器出境資敵,蒙人搶鐵器如蠅見血,連飯鍋也帶出境外。 蒙人時叛時服,勢窮便派人求和進貢請封,通市要求鐵器。大明皇朝別事好商量,要鐵器,不行。曾經有幾次,蒙人改弦易轍,不要求鐵器,要求大鍋,鍋是民生必需品,朝廷總不能不給。 可是,大明皇朝也有一套,運給他們粗劣的生鍋,俗稱洛鍋。以往給廣鍋,廣鍋十斤可煉鐵五斤,洛鍋僅可煉三斤。因此,蒙人的兵器大都不登大雅之堂。 近來,他們侵入西域,發覺西域刀比他們的刀好得多,便向西域人劫掠,改用西域刀取代他們傳統的蒙刀了。 特穆津這把刀來自中原,刀出鞘光華閃閃,明亮如一起秋水,好一把價值連城的寶刀。 他拔刀出鞘,喝退左右的藍雕勇士,向裴雲座吼道:「你憑劍利,本王爺也有寶刀,看看誰本領高強。」 柴哲知道裴雲笙的底細,特穆津怎接得住姑娘的可怕劍術?殺了一個蒙人的王爺不要緊,眼前便會血流成河,數百名家人的生命,到底不是好玩的。他心中大急,上前亮聲叫:「特穆津,你不為全族的老少著想麼?難道說,為了逞匹夫之勇,你竟忍心令全族老少血濺冰雪荒原?未免太愚蠢了,你不配做全族之主。」 這些話如在旁人聽來,不啻火上加油。但特穆津總算是一族之主,這些話便等於是當頭棒喝,神智一清,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,反而進退維谷。 柴哲抓住機會,接著說:「我們無意逼你走絕路,只怪你自己不知自量。梭宗家距烏藍芒奈山不足四十里,距你藍雕旗的牧地已在八十里以上,烏藍芒奈山不驅逐梭宗家,你們卻想要梭宗家的人做奴才,情理上是否有虧?如果你仍然執迷不悟,必將自食其果。貴族的人以剽悍自傲,以驍勇自豪。閣下如能平心靜氣,在不傷和氣之下,與裴姑娘較量,賭一次公平的東道。你勝了,烏藍芒奈山不再管梭宗家的事。你輸了,收兵北返。事實上,以今天的情勢看來,這次東道對你已是天大的便宜事,你意下如何?」 特穆津意動,立即召集族中首腦商議。 裴雲笙向柴哲粲然一笑,用漢語說:「柴壯士,你以為我能必勝麼?」 「當然。」柴哲肯定地微笑答。 「如果不勝,你……」 「千幻劍裴大俠的女公子,劍道通玄,連黃山三魔也說過討不了好去,何況區區一個莽蒙目?」 裴雲笙臉色一變,不友好地問:「你知道家父的事?萬里迢迢遠至西域,是沖家父而來的?說!」 柴哲心中一緊,但從容地說:「姑娘請別誤會,在下只是在黃山三魔的口中,猜出令尊的底細而已。至於在下西域之行,與令尊風牛馬不相及,姑娘幸勿多心。」 「你知道家父多少事?」 「除了聽說過令尊的師父滿天飛瑞老前輩之外,此外便是有關令尊盛年歸隱的事,其他一無所知。」 「我不喜歡說謊的人。」姑娘沉聲說。 「在下如有一字虛言,神明不……」 「不許發誓。」姑娘含笑低喝,臉上烏雲散盡,雨過天晴。 柴哲長吁一口氣,苦笑道:「不瞞姑娘說,在下對令尊確是一無所知。在下年僅十六歲,從未在江湖行走,在遇見三魔之前,壓根就沒有聽人說起令尊的名號!」 「我相信你的話。」 「謝謝,只是姑娘不是有點太過輕信人言了麼?」 「你眸正神清,臉呈忠厚,而且宅心仁慈,我只覺得你的話可信,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。我也十六歲,相信你比我小。」 「我的生日是五月端陽。」 「糟!我比你小,生日在重陽。」她不勝惋惜地笑著叫。 柴哲笑道:「不論男女,年輕時皆希望快長快大,說小了不勝遺憾。等到上了年紀,卻又怕人說老啦!比我小你就叫糟,可知你仍然稚氣未褪,叫糟也沒有用,你小定了。如果不嫌在下高攀,叫你一聲小妹妹,如何?」 不等姑娘有所表示,特穆津已在揚刀大叫道:「裴寨主,本王爺答應了柴哲的條件,你敢不敢和我一比一全力一搏?」 裴雲笙輕拂著霜華劍,向前走。 柴哲低聲道:「老蒙目動了殺機,請小心在意,據我所知,他的女兒哈布爾武藝不弱,他自然也不含糊。」 「你是不是關心那位蒙女?」她含笑問。 「我關心此地的和平,不希望流血。」他不假思索地答。 「你會如願以償的,你知道麼?火里刺一族人的生命,是你一念之慈救下的。如果你不來西域,昨天,這冰雪荒原上,火里刺特穆津全族,將沒有一人生還。三十二部衝車,百騎勇將八方齊進,人畜無孑遺。你是他們的福星,他們不該敬菩薩而該敬你。」裴雲笙沉靜地說完,向特穆津走去。 哈布爾突然搶出,在裴雲笙身前拜倒,用漢語說:「你們的話我聽到了,你的話確是實情,昨晚你帶人潛入駝城,佔據一座帳幕,直至午刻家父仍未能發現,可知你們取家父的性命易如反掌。」 「你有何用意?」裴雲笙間。 「特請姐姐手下留情,放過家父。」 「我答應了柴兄,自然也答應你。」 「謝謝姐姐金言。」哈布爾說,喜悅地退去。 裴雲笙在特穆津身前止步,用蒙語說:「接得下我十招,我讓你全族平安離開。接不下十招,把你的女兒留下和我做伴,你上吧!」 特穆津一聲暴叱,急步欺上攔腰就是一刀,刀風厲嘯,奇快無比。 裴雲笙斜退一步,刀光間不容髮地掠過她的胸下,看去奇險無比。她並未回手,淡淡一笑。 特穆津一刀落空,跟上乘勢反揮,變招極為迅速,刀法也十分兇猛而精純,令對方無法近身反擊。 刀尖掠過裴雲笙胸前的剎那間,她的劍一振,「叮」一聲脆響,龍吟起處,劍虹震得掠過的寶刀掠得更快,她已從刀後切入,劍虹一閃,人影突然分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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