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霸海風雲 | 上頁 下頁
四〇五


  「會的,你目前的像貌,與三年前並無不同,武林中人認得你的為數不少,恐怕有麻煩哩!」

  「我山海之王豈是怕麻煩的人?呵呵!」

  如黛小嘴一噘,假嗔道:「不許你再稱山海之王。」

  他一伸舌頭,笑道:「呵呵,是閫令麼?」

  「油嘴!」她羞赧地笑嗔。

  「閫令焉能不遵?好!自目前始,取消山海之王的名號,我,神劍伽藍華逸雲。」他拍拍腰中伏鰲劍笑,笑得開心。

  「伽藍劍現在老菩薩那兒,不久便可交與你了。」

  「可惜,我總感到劍太輕了,不趁手。」

  「那老頭子太小氣,一把軒轅刀也捨不得。」她悻悻地說。

  「是啊,那把刀確是神刃,誰得了誰便可稱霸江湖。可是,一千把神刀我也不要。」他盯著她笑。

  「咦!你不要?」她惑然問。

  「我要你。」他伸手握住她的右腕,無限深情地輕說。

  她只覺一陣激動,猛的抬腕,俯身用粉頰貼在他的掌背上,喃喃地顫聲說:「逝去的歲月回來了,啊!回來了!」

  兩匹馬徐徐而行,兩人的手緊緊地握住了。

  此後,山海之王的名號,極少在他口中發出了;筆者亦正式稱他為神劍伽藍華逸雲。

  官道上車馬行人絡繹於途,兩人不能親熱過久,那年頭雖親如夫婦,走起路來女人也不許超出丈夫之肩,牽著手走,簡直大逆不道,還像話?

  馬兒上了天津橋。這座原稱隋橋,名不副實。洛陽有這道橋,固然始自隋煬帝大業元年,但那是四樓的浮橋,直通宮城的端門,橋南是大城的建國門,建國門更南中龍門,所以是城內最偉大的神氣的一座橋。到了唐朝,浮橋被洪水沖垮,在貞觀十四年,始造石橋,取「箕斗之間天漢之津梁」之義,所以叫天津橋;又說洛水貫都,有天漢之象,故曰「天津」。宋朝初,更加以重建,這條橋更為完美,共有七十二個圓孔。民國時,吳佩孚在西端地起了一座新天津橋,也是七十二孔。

  經過宋朝靖康之亂,中原塗炭,水深火熱,洛陽城愈縮愈小,宮城也向內移,端門之外成了津門,距橋還有兩里左右。洛陽城門歷代都有加減,目前城南仍按漢唐舊制,開了四座城門。十二門中,城南佔了四座,都有雙闕的石橋,因城外有一條小河,繞城而流,叫陽渠河,十分氣派。自西起,依次是津門(也叫津陽門)、宣門、平昌、開陽。開陽和宣陽,皆有許多神話。開陽城樓上有一根雕有九子母像的大柱,據說是從瑯琊縣南城門飛來的。宣陽門內陵雲臺北,有冰井,其實是以前宮中藏冰之處。

  橋上行人甚多,車馬往來不絕,所有的人,全對逸雲夫婦倆投過羨慕讚美的一瞥。

  如黛極有分寸,有人經過,她的馬便落後半乘,走在逸雲右肩後。

  洛河水滿,上游水勢湍急,經過天津橋後,水勢略緩,河中小舟點點,順水而下船行似箭。

  如黛舉目下望,突然勒住韁,輕說:「哥,看那小舟。」

  「哪一艘小舟?」他勒住座騎回顧。

  她用馬鞭向橋下游一指,說:「那沒有船蓬的一艘,上面有穿勁裝的人。」

  那是一艘百石敞蓬船,四支大槳運轉如飛,船向上游急駛,好快!

  艙中坐著幾名身穿青色勁裝,佩劍持囊的大漢,還有一個穿長衫的壯年書生,正向橋上信目流覽。

  逸雲忘記了這些人,但他目光銳利,看清其中一個雄壯大漢,眼中黃光四射,腰帶中插著一柄兩節金槍,有點像雙懷杖。

  他不認識這些人,扭頭問:「黛,你認識這些人?」

  「你也該認識。」她皺著柳眉說。

  「他們是誰?我從沒見過他們。」

  如黛搖搖頭,無可奈何地說:「那眼發金芒的人,是少林俗家高手金眼龍龍威,是你手下的常敗高手。書生是小一輩的中原狂生夏津,人倒不壞,你曾在桃花坳冒險,在桃花仙子手中救了他。」

  「哦!原來是他,在長安九真觀,我也曾在崆峒派的老道們手中救了他。」

  如黛續往下說:「後艘三個有兜腮短髭的壯實大漢,叫中州三義,老大賽孟嘗沈剛,老二猛獅沈雷,老三通臂猿沈電。這三個人倒是少林小輩門人中,有名的好漢,在湖廣辰州道中,你對他們有救命之恩。」

  「咱們走!他們向我們注意了。」他說,抖韁驅馬。

  「少林門人大批出現,洛陽定然有事。」她抖韁跟上說。

  「也許就是衝我們而來,我們是朝廷欽犯哩!」

  「少林弟子不會被官府所用。」她否認。

  「黛,別忘了少林有僧官受朝廷供奉,伊王不是傻子,會請他們出山的。」

  正說間,迎門到了八名勁裝大漢,喝!好神氣。座騎是八匹棗駿馬,鞍甲鮮明,鸞鈴叮噹,十分神駿,分成四對小馳而來。

  八個人的勁裝,並非江湖朋友的對襟緊身衣,一看便知他們不是江湖人,該叫箭衣,也稱短靠。絲底藍闊邊繡雙獅滾球的圖案,左右有皮護肩,前後有鐵葉掩心,緊裹著雄壯的軀體。頭戴英雄巾,腳下是薄底子快靴。八個人才一表,年在三十上下。鞍旁插了一張用囊盛著的彤弓,腰懸長劍,威風凜凜,傲態逼人。

  八匹馬分成四對,從橋中小馳而至。

  活該有事,一輛驢車自北向南緩緩而來,正擋在橋中,處身在前後十匹馬中間。

  橋甚寬,趕車老大是個小花兒,他沒看見身後的八匹馬,只看到前面並轡而來的逸雲夫婦倆,便稍向右靠。

  八匹馬從後馳出,正從車左超越,前面的逸雲不想爭路,便向右讓,右面有如黛。他不能讓得太多,馬與車之間,過一匹嫌寬,過一雙便太窄,而八匹馬是成四對馳來,當然過不了。

  按理,雙方都該將座騎錯開,單行對進,逸雲夫婦的馬速度慢,而且已避至橋欄旁,前後相差半乘,與單行相差無幾。

  八大漢該在趕車時先列單行,逐騎超越,但他們並不,仍並肩而進。

  先頭兩騎看對面的華逸雲儀表非俗,穿著打扮不像寒門弟子,不敢胡亂招惹,卻向馬車夫大喝道:「讓開些!往邊靠。」

  趕車小老兒吃了一驚,扭頭一看,臉色一變,一聲吆喝,將韁繩猛抖。

  健驢向右一靠,真妙,車尾一扭,反而向中心擠。

  最右一匹健馬,被車尾一擠,便向左急閃,將左面一匹擠得向右一蹦。

  兩匹馬的速度不算慢,馬蹄一亂,便向逸雲猛撞,聲勢洶洶,要出亂子了。

  逸雲能閃避?他如稍一後挫,便會將如黛的座騎撞向橋欄,她還未復原,不掉下橋去才怪。

  他將繩向左一帶,再向上拉,馬人立而起,一聲長嘶,前蹄向左亂蹬。

  衝來的馬受驚,也一聲嘶鳴,向右急閃。

  「砰」一聲響,最右靠車的大漢,深恐馬兒撞在車上受傷,百忙中右足脫鐙,一腳踹在驢車上。

  車壁禁受不起他一踹,木板折斷,馬兒仍向車上撞,「砰」一聲撞個正著,一隻馬蹄被車軸所撞,馬兒向前一顛,像是馬失前蹄,向下挫倒,狂嘶不已。

  橋上大亂,兩端的行人紛紛驚叫走避。所有的馬全勒住了,只傷了一匹馬,夠幸運。

  驢車在兩丈外剎住了,小老兒驚得臉色死灰,渾身發抖,張口結舌站在車旁戰戰兢兢。

  兩大漢往橋中一站,瞥著在地下掙扎的座騎,臉上泛起怒意,罩上了寒霜。有一個大漢哼了一聲,走向逸雲。

  逸雲安坐馬上,含笑向來人抱拳行禮道:「兄臺請了,適才不及避讓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大漢怒叫,冷笑一聲,又道:「下來說話,你怎敢高踞馬上向本官發話?」

  是官兒,難怪,平民百姓怎可逾禮?確該下馬說話。

  逸雲不吃這一套,要好說倒有個商量,這般氣勢洶洶卻引起了他的反感,登時臉色一沉,冷冷地說:「大爺高興,閣下不聽也罷,算我沒說。」他一抖馬韁,便待走路。

  大漢突然伸手,一把扣住馬絡頭,厲聲道:「小子無禮,滾下來!你知道你在對誰說話?」

  逸雲淡淡一笑,說:「大爺在對你說話。老兄,放手。」

  大漢一聲怒叫,伸手便向他的腰帶上抓到,他聽出逸雲所說的話,並無一般世家子弟的狂傲,也沒有生員學子的咬文嚼字,江湖味雖不濃厚,但確已表明了江湖人的身分,所以毫無顧忌地拿人。

  逸雲任由他抓住腰帶,左手一搭,按住了對方的手背,若無其事地說:「尊駕講不講理,再想想老兄,錯不在我哩!」

  大漢用力一拉,人絲紋不動,連馬兒也似乎渾如未覺,而手上卻毫無著力之處,他一咬牙,真力倏發。

  怪!力確是發了,卻如泥牛入海,音訊全無,力道不知用到哪兒去了。他大吃一驚,想撤回手,卻抽不回來啦,用力一抽,腳下一虛,馬步浮動,反而向逸雲的腿側靠來,像被一道奇異的吸力吸住了。

  另一大漢見狀一怔,欺近叫道:「咦!真人不露相,他是練家子,走了眼啦!」

  另六名馬上大漢同聲虎吼,一躍下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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