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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一


  在他將姑娘向後一拖的瞬間,姑娘的腦袋在地面拖過。剛好有一棵小樹在腦下,枝葉已被劍氣所折,只剩幾段小禿枝,一施之下,髮結立散,髮結中的迷魂藥餅突然跌出,她也就悠悠而醒。

  但她已被陰司惡煞以極為詭異的手法,制住了手腳的經脈,無法動彈。

  她已看清四周形勢,心中暗暗叫苦,剛脫虎穴,又進了狼巢,她落入武當派門人子弟的手中了。

  炁塵見姑娘已平安脫險,飄身後退丈餘,收劍入鞘,向兩人道:「請恕貧道得罪,貧道恭送兩位施主動身。」

  他舉手一揮,西面人影向兩側退去。

  陰司惡煞緩緩坐起,恨聲道:「青山不改,綠水長流;咱們行再相見。不須勞駕,西門祿對道長今日之賜,永銘心坎。二娘,咱們走。」

  兩人一聲怒嘯,去勢如電,消失在西方密林之內,霎時形影俱杳。

  天權子長吁一口氣,道:「咱們縱虎歸山,日後不堪設想。」

  炁塵淡淡一笑道:「他如果再生歹念,與我們為難,相信亦難討好。」

  「貧道心中大感不安,為此一事牽連貴派……」

  「道友怎出此言?忝在同道,理應如此。走吧,請到敝觀小駐,貧道有幸,該盡地主之誼。」

  眾人披荊撥藤攀上官道,奔向平涼。

  陰司惡煞夫婦含恨而遁,怎咽得下這口惡氣?下了六盤山,立即與老龍神會合,以八百里驛傳急報,將消息傳向江湖綠林,向桐柏山飛傳。

  陝西河南的綠林巨寇立即出動,盯緊了武當門下,覓機下手奪人。

  從平涼至湖廣武當山,迢迢數千里,武當門人想將人解回武當山,確是不易。在平涼中崆峒小留三天中,各地武當和崆峒的高手,全往陝西急趕,準備護送俘虜東下,已有萬全準備。

  第三天,武當七老全部趕到,天權子將重任卸給老大天璿子,讓他主持大局。

  計議結果,決定冒險走紫荊關;如果走河南府,不但遷延時日,而且綠林巨寇可以從容安排,黑道盟主太叔權,更可從容佈置大舉出巢,在伏牛山左近拼老命。

  崆峒派為了道義,派了炁極炁真炁虛炁剛四老道隨行,至西安府這一段路,由河南永升鏢局局主游龍劍狄永升,派出人手並親自護送。

  狄局主乃是不折不扣的江湖人,平時極不願與黑道人物真正的拼命,除非萬不得已,以和平手段解決是他做事的準則。上次他不能違抗師門令諭,將鏢車借出,被神劍伽藍宰掉了幾名鏢師,鏢車鏢旗全被掀下黃河。逃得性命的人,回來如此這般一說,把他嚇了個心驚膽跳,唯恐神劍伽藍一怒之下,到河南府搗了他的鏢局。幸而神劍伽藍死在太白山莊,沒有機會搗他的鏢局。但為了這事他心中一直耿耿。這次又奉命護送武當門人出境,俘虜赫然是神劍伽藍的未亡人,他心裏的彆扭,就別提啦!

  在崆峒逗留等候大援時,天權子曾經審訊過姑娘。姑娘一口咬定家人隱居西傾山,詳細所在堅不吐實。

  老道畢竟是正道人士,不好對姑娘施刑,在中崆峒做客,也不容許他胡來。

  最主要的困難是,姑娘的手足穴道,已被陰司惡煞所制,經脈似斷非斷,似續非續,所有穴道也似閉非閉,似通非通。天權子武當掌門的師叔,修為自然不同凡響;點穴法源於武當,他該毫無困難;這一生中,他在刀劍上衝過無數的風險,在江湖行道,見過了多少武林絕學。可是,他竟無法解開姑娘的穴道。

  炁塵道長是目下武林中,各派掌門年事最高,身手與德業皆登峰造極的人,但是他也只能搖頭苦笑。

  他們都瞭解,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陰毒手法,不能妄自動手解救,稍一亂錯,前功盡逝,所以不敢妄動。反正姑娘生機無礙,讓她往下拖,沒有什麼大不了。

  姑娘身陷絕境,但並未灰心。她知道,老道不像陰司惡煞,魯莽地挾人去尋。他們定然以她為餌,引她的家人出面,以便一網打盡。這她倒不怕,消息絕不易傳到爺爺耳目,牛鼻子們枉費心機了。

  她暗中留意脫身之機,也暗中快意,看來黑白的紛爭,將由她而起,讓他們自相殘殺吧!這些卑鄙的人們。

  第四天一早,一輛輕車向西安府緩緩啟行,車的前後左右,警備森嚴,道俗門人四面拱衛,前後三里地,皆有高手巡行,比皇帝出巡還要緊張,更森嚴,一行人浩蕩東行,速度夠快,在通邑村鎮,人車緩行,一出郊區,人車便疾走急馳。

  葉若虹主僕憂形於色,他倆愛莫能助,只能伴同車行,覓機設法援救。

  真巧,山海之王本來先走一步,可是他不知怎地,對車中那雙似曾相識的美眸,有點念念不忘。他一口氣奔出兩里地,突見警哨聲頻傳,官道中一批批的人,向下面深谷山腳下急趕,形色匆匆。

  他心中一動,突然閃入一處突出的上面崖堡,向下面官道瞧。他輕功夠高明,隱身在崖上草叢中,無人可以發覺他的蹤跡。

  奔過的人群中,赫然是在庫庫淖爾荒絕谷中,被他救出的葉若虹主僕。另一批,竟又是炁極四師兄弟;這四個人,都是他救了而又放了的對頭。

  他心中一動,便利用山石草木掩身,由官道上方危崖向馬車出聲處飄去。

  沒有人留意絕壁上有人,他的輕功又了得,三五丈的陡崖,他一閃而過,像一頭老虎,不久便到了現場。崖下面的喧嚷聲,他聽得十分真切,人向下搜,他也往下走,直至下面激鬥不起,他所立處看不到下面密林中的事,又不好現身。他懶得管閒事,反正知道車中女人沒有死,其餘的事不願過問,便脫身走了。

  第二天,他到了邠州,發生了變故,致讓他稽留三日,真是巧。

  官道在邯州離開了涇河,轉向南走。由這兒到西安府,計二百八十二里。以他的腳程來說,慢些兒走,只須一天便到了。平時,西安府的馬車,以這裏為一站宿地。

  他仍是那一身窩囊打扮,不過已丟掉灰衣,換上了褐衫,不徐不疾趕路。

  巳牌初,前面現出一座山頭,官道繞山左而過,山上草木蔥蘢,山下依山築了一座土圍了,官道就在土圍子前橫過,路旁建了一座涼亭。

  他大步走近,到了涼亭旁。亭至為簡陋,四根海碗大木頭為柱,頂蓋倒是瓦覆,寬廣約有丈餘,兩旁是長木凳四張,柱旁擱了一個大茶桶,掛著瓢兒,一張木几上放了五只瓦碗。亭左,有拴馬欄,栓了兩匹健馬,正在馬槽內低頭喝水。

  亭後三五丈,就是土圍子的柵口,柵口大開,可以看到一群野孩子,在曬麥場上奔跑逗引幾頭黃犬。

  亭中,左右坐了兩個人。左面那人,是個長相嚇人的傢伙,年約古稀,高大英壯,其重如牛,一頭金髮閃閃生光,亂七八糟披在肩上,臉上黧黑,粗眉大眼,眸中略泛青色,顯然有羌人血統。鼻以下,與髮同色的絡腮短鬚,毛茸茸像頭刺蝟。身穿青布直裰,腰帶上,插著一把弧形長刀。

  這人是熟面孔,正是與祁連陰魔在祈連山一帶為非作歹的金毛吼景泰,同稱塞外雙魔的宇內兇人。

  這傢伙在捨身崖與祁連陰魔同設十面埋伏,將神劍伽藍迫下了捨身崖,高高興興回到西安府,他不走了,在古都尋快樂。

  直至神劍伽藍以蒙面黑衣人出現,古都血案迭起,少陵原之夜,血雨繽紛,太白矮仙亦同時現身。這消息傳出後,這傢伙便知大事有點不妙。在太白山莊,他龜縮在一旁不出,他要觀看風色,必要時溜之大吉。

  果然不出他所料,盟臺中五派掌門剛擺陣,莊中已到了神劍伽藍,左手火把,右手是令人喪膽的伏鰲劍,在五行宮中一面放火,一面殺人,遇者必死,比閻王爺還兇惡厲害。

  這傢伙嚇得魂飛天外,轉入了地道逃命。大火在上面燃燒,他不敢出來,在密如蛛網的地窖密室中,足足躲了兩天一夜。

  第二天晚間,他開始摸索向莊後密道逃命。半路上,碰上了兩個黑影也在下面摸索,他驚魂未定,不敢出聲招呼,也無臉招呼,躲入另一條地道,半夜方溜出逃向西北老巢,躲了近兩年。

  在祁連一躲兩年,風聲已消,但崆峒派已無內顧之憂,正全力整頓派務,臥榻之旁,豈容外人酣睡?他如果想胡為,崆峒派不要他老命才怪。他見事不可為,只好重入中原。但他又不願投入懾魂魔君手下,自創基業又心有餘而力不足,只好做些獨行買賣,浪跡年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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