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霸海風雲 | 上頁 下頁
二五四


  大火沖天而起,木造的樓房起火,那景況真夠駭人的,照得黑夜裏四面通紅,轟隆噼啪之聲震耳,火舌漫天飛舞,夜風一吹,火焰更為熾盛!

  野人腦中靈光又閃,如中電殛。

  依稀,他感到這場火拼不陌生,像在昨天,也曾發生過一場大火。不!是前天,也許是大前天,曾經有過一次大火。

  似乎,他弄不清曾否有過大火,是不是就是這一場呢?

  總之,他感到頭腦一陣暈眩,一陣昏亂!耳中隱隱而令他心弦為之顫抖的呼叫聲,這叫聲是那麼熟悉,但又似乎極為陌生。這叫聲,超越了百餘男女的呼號,直灌入他心田深處。

  恍惚,他似乎分辨出那叫聲似乎是「雲哥……」

  恍惚,他又似乎分辨出另一種叫聲是「雲兒……」

  他渾身顫抖,雙目睜得大大地,盯視沖天大火,卻又似乎視而不見。

  「噹」一聲脆響,長劍落地。

  他似乎在定神傾聽、思索、回想。可是,一無所得,那令他心血浮動的隱隱呼喚聲,遠遠地逝去,是那麼遙遠,又那麼飄忽。

  「轟隆」一聲,倒了一座大樓,飛舞著的火焰,挾著炎熱的氣流,撲面而至。

  他被這一聲巨震,重入迷亂之中,呼喚聲又近了,渾身重新顫抖。

  突然,他神目中似乎噴出了火花,發出一聲震天長嘯,向火海中撲去

  剛進入棚門,裏面突然奔出兩名挺劍大漢,雙方在倒翻的棚牆上相遇。

  兩兇漢一聲不吭,雙劍齊揮。

  野人已陷入半昏迷景況中,毫未在意,雙劍來勢如電,攻到他的左右雙肩。

  「噗噗」兩聲,砍個正著,劍突然從中折斷,半截劍身不知飛到哪兒去了。

  遠處剛定下心的百十名男女,發出一聲驚呼。他們先前偷看鬥場景象,知道這赤身大漢是前來救他們的恩人,突見恩人遇險,關係他們本身存亡,怎能不驚?

  這兩劍砍得正好,把野人砍得突然清醒,腦中的混亂一掃而清,耳中的隱隱呼喚霎時消失。

  他身形倏止,看清了瞪大眼睛驚怖後退的兩個人?他們的手中,仍抓緊著斷劍,忘記丟掉啦。

  「你們得死!」野人厲吼。

  人影一閃,兩隻蒲扇大虎掌已經伸出,向兩賊人抓去,速度奇快。

  兩大漢也算得一流高手,臨危拼命,用斷劍運勁猛揮,截向伸來的大手,並向兩側暴退。

  野人豈讓他們如意?掌一翻一拍,斷劍脫手飛跌五丈外,雙手各抓住一個腦袋。「活該!」野人大喝,脫手將人飛擲,投向五丈外剛著火的大廳,他自己向後疾退。

  ***

  次日凌晨,十條小舟乘風破浪,向東駛向青海東岸蒙人的居所。第一艘小舟上,屹立著背劍瞭望的野人。

  這百十名男女,女人佔了四分之三,包括了庫庫淖爾周圍十餘種化外族人。二十餘名健壯青年,平均二至三人駕一條小艇,可見十分糟透。加以他們平時極少使用艇舟,只用羊皮筏和牛皮大筏,或者繫木為筏,不慣使用海心山的木舟,所以像是蝸牛慢步,一天大概走不了三五十里,端的討厭。

  午間,距海心山不過三十里,酷陽正盛,筏艇的人相當難支,愈駛愈慢。

  突然,右前方海面近岸處,響起了嗚嗚的胡笳聲,殷殷戰鼓隱隱傳來!

  倚坐在野人腳下的一個小伙子,突然驚叫道:「這是最兇猛的疆回。大哥,一出五十里海心山禁區,他們便會出來攔截我們。」

  野人淡淡一笑,道:「兄弟,他們有仙海人屠可怕嗎?」

  小伙子搖搖頭,跪下向天膜拜,喃喃地祝告道:「求阿拉真神庇佑我們,懲罰那些不敬的惡人。」

  「你是漢回嗎?」野人問。

  「是的,大哥。」小伙子答。

  正在操舟的一名大漢大概是蒙人,他滿頭大汗,突然不懷好意地說:「年輕人,你們的阿拉真神只知道保護強人,神永遠與強者同在,膜拜也救不了你。」

  小伙子一蹦而起,怒火上沖,大漢侮辱了他的神,乃是最大的忌諱,他要拼命啦?

  「坐下!」野人沉喝,小伙子只好坐下。

  野人淡淡一笑,向蒙人道:「老弟,你不信任我嗎?」

  蒙人惶恐地答道:「不敢,我信任大哥,當我落在兇人們之手時,曾經對佛祖叩過不少頭,許了不知多少願。可是佛祖無靈,收回他那慈悲之手。我的妹妹死在島中,那種死法我沒齒難忘。我母親在我被擄時,胸前被戳入三刀。大哥,一切都是假的,渺不可知的神佛,永遠不會與弱者同在,我對他們失去了信心。」他放下槳,突然以手蒙面,失聲痛哭,繼續說道:「大哥才是佛,才是我們的神;而那位老弟卻不知感恩,面對危難時仍同他的阿拉假神膜拜禱告,我一萬個不服,最好讓他的神庇佑他。」

  野人搖頭嘆道:「信神信佛,是你們的事!像你們這種惡意攻訐的言詞,足以令你們仇怨深結,了無盡期,難怪庫庫淖爾附近,十餘種族互相仇殺,勢同水火,以致任人宰割。請你們記住,短期間我不會離開庫庫淖爾,今後你們必須和睦相處,守望相助,如有攻殺事故發生,我只問理而不偏袒,也許我們又將以刀劍見面,回去之後,告訴你們的族人,希望不須我以刀劍相見,和平相處方是你們之福。叫他們將船串起,這樣趕路慢了。」

  他動手安裝槳柱,掛上兩支大槳。十二隻小舟上的男人,齊心協力將小舟用繩串成一路。

  野人一聲長嘯,屹立船中雙手運槳,奮起無窮神力,十餘隻小舟突然像一條長龍,向前激射。

  小舟上的男人,齊聲歡呼,精神大振,也運起木槳,吶喊著猛划。

  野人前後,共有十餘個年輕的少女,被他那驚人的神力驚得呆了,這古銅色的大個兒似乎不是人哩!

  野人沉著地運槳,不徐不疾著力均勻,渾身肌肉如山如丘,光看了他這雄偉的軀體,便教人心中發毛。幸而他面色紅潤,眉秀目清,朱唇上雖長了絨毛般的薄鬚,沒有威猛之態,那不至於唬人。在窮邊之域,像他這般雄壯而清秀的人,絕無僅有。

  他臉上泛著謎樣的笑容,目光落在遠處隱隱青山之水際,在微波中緩緩而來的點點白色細影,和傾聽那隱隱的胡笳和鼓聲。

  他目力超人,已看出來的是十二隻羊皮構成的羊皮筏,數量不下二十具之多。

  半個時辰後,已遠出十餘里,快超出海心山五十里海域禁區了。

  右舷遠處,聳立著一座小島,這時也突然響起了號角聲,與右方胡笳聲遙相應和。

  「北臺島的漢人也來了。」蒙人嘆息著叫。

  「他們怎知我們是誰?」野人問。

  「右面海域是韁回之區,左是北臺島漢人的勢力範圍,任何種族的船筏,皆不可進入異族的海域。當船筏經過時,如果是海心山的,他們便會恭送而過,如果是其他族人,便是一場慘劇。」

  「一向是如此的嗎?」

  「不,從五十年前仙海人屠和一個兇惡的矮人,霸佔海心山時開始,沿海各族便聽命海心山的吩咐,劃域自守,不許往來。」

  「難怪?曾互相發生過械鬥嗎?」

  「前二十年,這一帶海面廝殺不下二十次,死了近千人,以致族人凋零,蒙羌兩族死傷患慘,以致目下元氣未復,族中女多於男極為反常。」

  「今後不許有同樣事件發生,我要走遍沿海各族。」

  「大哥,我相信各族能團結同心的。這些海心山的少女,包括了沿海十餘族的人,她們會將大哥的英雄事蹟帶回,更會將大哥的德意帶回。」

  「老弟,你的漢語不但流利,而且像讀了不少書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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