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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〇


  葛如山和葉若虹已驚得麻痹了,眼睛瞪得比燈籠還大,卻又似視而不見,失了魂啦!

  他們只感到光華一閃即現,野人已站在蠍尾之旁。寶刃不傷的尾部,裂開了一條大縫。

  野人手法太快,在虎皮囊中,拔出一把晶芒四射的小劍,一劃之下,蠍甲應刃而開。

  寶刃一劃即行歸鞘,令人無法看清,野人探手碧血中,揀出五顆鴿卵大的天蠍珠,拾起銅人,大踏步走近葉若虹,將銅人扔給葛如山,取了一顆蠍珠,拋給葉若虹,微笑道:「吞下蠍珠,你福緣不淺。辛苦些,別走這個洪荒絕谷。趕快退上山巔,再過半個時辰,就走不了啦!百獸齊出,你們這點能耐只能對付三兩頭虎豹。」

  說完,身形一閃,驀爾消失在右方密林中。

  「這小子是人是鬼?」葛如山咋舌問。

  「是人,一個駭人聽聞的武林高手。」葉若虹說,一面將天蠍珠放在眼前細察。

  珠色光澤如玉,著手陰涼,寒氣迫人,雖然自身不能發光,但映著太陽,則光芒流轉,有點刺眼。

  「吞下啊,公子。」葛如山說。

  「可惜!我真捨不得,要是毒未浸骨,只消在沾毒處滾動就成了。這東西可解百毒,留著有大用哩!可惜!」他終於將天蠍珠吞下,閉目調息養神。

  葛如山拾起銅人,不住咋舌,銅人遍體皆有撞損的創痕,但並無變形之處,這紫銅合金鑄成的重傢伙,可擊金鐵而無損,可見天蠍的皮革,是如何的堅硬了。

  不久,葉若虹一蹦而起,青灰色的臉頰,已恢復了紅潤,他扔掉百寶囊,說:「快走!等會兒走不了,恐怕沒有人救我們了。」

  葛如山正凝視著銅人掌背上的指印,說道:「這人右手五指的螺紋,十分勻稱而紋路美觀,我相信,他的左手也定然五螺,沒有一個箕。」

  「快走吧!目前不是猜測箕斗之時哩!」

  兩人由來路退去,速度甚快。葉若虹經此一驚,端的是心驚膽落,豪氣消失盡半,即使有一把劍抵在他的心窩,叫他往下走他也不幹了。

  攀上了山脊,葛如山囁嚅著說道:「公子爺,仙海不去也罷,這段路兇險太多,再說,那兒一池子熙水,野人出沒無常,沒有什麼可看的。公子爺,咱們回去吧!」

  「還有兇險?你不是走過嗎?」

  「那時正屆隆冬,除了些野獸外,並無其他古怪歹毒的畜牲出沒。目下是大熱天,所有的毒蟲怪獸全出,咱們真不能和這些洪荒異獸毒蟲爭短長啊!」

  「好吧!咱們回中原。」

  「謝謝公子爺,免得我提心吊膽,這次拾回性命,真是僥天之幸,不!僥那小子之幸。」

  「哼!返回中原,江湖鬼蜮之地,不見得不比這兒更兇險,咱們走著瞧就是。」

  「至少不會像這些畜牲般可怕,英雄無用武之地。」

  「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;像救我們的野人,不比天蠍可怕百倍?老實說,你我真要與他交手,絕接不下他一招,你相信嗎?」

  葛如山點點頭,由衷地說道:「這倒是實情,那小子不是人,是非人類的人;要不是他的漢語說得那麼清晰,我不敢斷定他是人哩。」

  「這人的口音南音濃重,恐怕是湖廣人氏呢!」

  「不!像是川滇一帶的語音,也許是移民。」

  「移民大多來自京師江浙,怎會有川滇之人?」

  兩人談談說說。身形逐漸加快往回走,入暮時分,快接近了黃河河谷。

  他們站在一座峰嶺上,眺瞰著小溪流一般的黃河;黃河在這一帶碧綠可愛,映著落霞餘暉,成了金黃,叫金河倒還恰當些。

  驀地傳來一聲淒厲的陰笑,聲音不大,但入耳清晰,令人汗毛直豎。

  葛如山功力深厚得多,笑聲入耳,他便扔掉包裹,回身戒備。

  葉若虹也自警覺,火速拔劍回身。

  「有絕頂高手盯緊我們了,公子爺千萬別胡亂出手。」葛如山變色地叮嚀。

  「近了,不知這人來意如何?」

  「喳喳……咯咯……」笑聲不絕如縷,由左側山脊一排古林中傳來,越來越近。

  他倆站處地勢最高,已可看到一條淡淡黑影,在林梢飛掠,向山上掠來,好快,葛如山訝然道:「這人的輕功太過高明,是個勁敵。怪?這邊荒異域中,怎會有如此高明的人隱伏?」

  「小心了,凡是遁隱邊荒之人,大多有點神經不正常,咱們如非必要,不可觸怒他們。」葉若虹低聲交代。他年紀輕輕,已有超人的造詣,平時眼高於頂,不可一世。但經過午間的教訓,傲氣全消,迥異往昔,大出葛如山意料之外,暗稱異數。

  其實葛如山自己也在變,當年豪氣如山,大鬧泰山觀日臺,鏖戰京師,可說目無餘子。金陵大俠莊幼俠臨危援手,兩人功力相當,他算是第一次服人,但傲態未改,經過這次教訓,他的傲氣消失淨盡,知道小心謹慎了,深感對少主人的保護重任,確定有力不從心之感了。

  在他們身旁十餘丈矮林中,救他們的野人正泰然地站立在陰影裏,臉上泛起茫然的微笑,注視著飛掠而來的淡淡黑影。

  他臉上的笑容,似乎是天生的一般,並不帶任何表情,只在對方眼神泛起敵意時,方行斂去,眼中即湧起兇狠的警戒神色。

  他站在那兒像座石像,臉上茫然的微笑慢慢地收斂,顯然,他已看出將有變化發生了。

  不知怎地,對英俊的葉若虹大有好感,也許是葉若虹開始向他含笑問路的笑容,令他生出好感吧?

  「喳喳喳……咯咯咯……」笑聲仍不絕如縷傳至,淡淡的黑影,也到了百十丈內了。

  雙方一近,黑影的形態已略可分辨,只感到身軀奇高。一身黑袍袂尾飄飄,足點樹梢,電射而來,遠遠地,已可看到他那一頭銀色長髮,飄在腦後像一拂塵。

  「是個老頭,不是善類。」葛如山輕聲說。

  他的聲音雖小,但竟未逃出黑影之耳。

  「喳喳喳……小輩們,不錯,我老人家不是善類,喳喳喳……你們快跪接老夫。」黑影一面說,一面電射而來。

  兩人大吃一驚,心往下沉。

  林中的野人,摘了一段樹枝,無聲無息地去掉枝葉,幽靈似的飄到林緣。

  黑影來勢奇急,直撲兩人立身之處。

  葛如山舉手一揮,兩人左右疾分,挺刃戒備,嚴陣以待,葛如山橫捧獨腳銅人,迎上喝道:「老前輩請先通名號,以免失禮。」

  「喳喳喳……」笑聲未止,人也到了,在兩人身前丈餘止步,笑聲亦止。

  黑影止步後,面目顯現。兩人只覺毛骨悚然,驚得倒退兩步,張口結舌。

  在斜陽餘暉中,眼前出現了一個兇猛獰惡的古怪老人,一頭披肩銀髮,像個老人,腦袋兩頭尖,八字突白眉,顯得眼眶特別深陷,大眼珠放射著閃閃綠芒,似若透人肺腑,鼻梁隆起,但尖端下陷,血盆大口直裂至耳根,露出一列大牙,每一顆皆尖銳無比,像狼齒般白森森令人心悸。上唇白鬚濃密,尾端上捲,頷下是鬈成團狀的短髭,亂七八糟,整個身材單瘦,像條竹桿,高有九尺,膚色紫中泛青,看去定有一半羌人一半蒙人血統。

  怪人穿的黑袍,卻是漢人型式,大袖、寬襬、腰緊腰巾,腳下是爬山虎快靴。

  腰巾後插著一把外門兵刃,長有四尺,像三條龍纏在一塊,三個龍頭外張,六隻龍爪在下,形成銳利的倒刺;握把兩條龍尾反捲,成了護手,一條龍尾後伸,顯然也是可致人於死的玩意。整件兵刃是暗褐色,定然是合金所造,重量當不下於獨腳銅,甚且過之。

  怪人身形一止,絲紋不動,齜牙咧嘴,臉上現出傲視蒼穹的陰森微笑,這笑容,令人毛骨悚然。

  「真要老夫通名?」怪人陰森森地說話了,是不折不扣的中原口音。

  「在下山東葛如……」

  「住口!老夫又不問你的名號。」

  「在下專誠請教老前輩的大名。」葛如山仍恭敬地行禮問。

  「說出來你們又未有聞過,等於白說。」

  「老前輩既不願明示……」

  「呸,老夫並未表示不說。」

  「晚輩多言了。」

  「廢話?你早該閉口。老夫姓容,容易的容,大名叫若真,你們記住了。在這一帶,人們叫我仙海人屠。」

  「仙海人屠……」葛如山喃喃自語,他確是未聽過這可怖的名號,悚然而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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