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22八王世子 | 上頁 下頁 |
八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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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下一片靜默,世子們有的專心聆聽,有的把玩手上玉珮,又聽楊肅觀道:「諸位世子之中,哪位知道花剌子模的歷史?」問了幾聲,卻是無人應答,何大人便道:「載碁,你知道麼?」一名孩子嚇了一跳,想來便是什麼「載碁」了,楊肅觀微笑道:「魯王世子若是知道,便請說吧。」 那魯王世子站起身來,只見他身形高大,鼻毛外露,好似快長鬍子了,哪裡像是十歲小孩?一時嚅嚅齧齧:「這……這花剌子模,名字有辣,那一定辣,這子模呢,孔子的學生有子路、子夏、子遊……看這番邦有個子模,所以一定是……聖人之邦!」滿場寂靜,無人作聲,聽得房總管冷冷譏諷道:「世子學問淵博啊。」 「哈哈哈哈哈!」何大人拍手笑道:「沒錯!正是學問淵博!楊大人,載碁說得不錯吧?」 看這何大人一定收過魯王什麼好處,這才處處為這「載碁」吹捧,楊肅觀笑道:「說得確實好,這花剌子模確是聖人之邦,此國便位在我朝以西、波斯以東,帖木兒汗國創建之前,此國乃是西域第一大國。」說著問向屋角一人:「滅裡將軍,下官所言,可有謬處?」 滅裡坐在屋後最末一位,一聽問話,起身便道:「西域國情,盡在楊大人掌中,末將十分佩服。」看滅裡言語恭敬,那銀川也是安安靜靜的坐著,不見分毫驚惶之色,想來楊肅觀今夜設邀,必有什麼深意,盧雲便也靜下心來,等著看楊肅觀出招。 眼看滅裡回座了,楊肅觀又道:「多謝將軍謬贊了,這花剌子模遠在西天,本與我中原無涉,可為著一個人,卻又與我中原唇齒相關,是以下官要藉這個題目,談些軍國決斷、國祚興亡之事。還請世子們不吝指教。」 良久良久,世子們都是無人回話,有的猛打哈欠,有的趴在桌上,好似不甚耐煩,牟俊逸笑道:「楊大人,快批紅吧,這花剌子模和咱們到底有啥干係?您就直說吧,世子們都快睡著啦。」 楊肅觀微笑道:「這還是得請他們說。諸世子,咱們與花剌子模有何干係?你們可知道?」那淑甯見表哥望著自己,便朝兒子耳邊說話,那載儆昏昏沉沉,聽了幾句,便迷迷糊糊地起身,大聲道:「花剌子模是中原的友邦!咱們天朝產的絲綢,都得從它那兒走。」 載儆打架帶幫手,靠著母親作弊,這便答了一題。楊肅觀道:「徐王世子答得好,還有哪位要說?」問了幾聲,突聽一人道:「載允有本。」眾人凝目去看,這孩子卻是目光炯炯,臂膀上別了塊小小的麻布,不甚起眼。盧雲心下一凜,暗道:「這是徽王的兒子?」 那載允遭逢父喪,只是朝廷內憂外患,便壓住了徽王的死訊,這孩子自也不能披重孝,只能草草別了塊粗麻,聊表哀戚。只見他立在堂中,朗聲道:「回楊大人的題,這花剌子模雖與中原無甚往來,卻因著一個共同的死敵,與我朝便成了唇亡齒寒之勢。」 何大人笑道:「世子啊,這老夫可不懂了,這遠在千里的地方,風馬牛不相及,哪來什麼的共同死敵啊?」正要譏諷幾句,馬人傑卻甚好心,當即附耳提醒:「何大人,蒙古是誰開始西征的?」何大人啊了一聲,驚道:「是……是成吉思汗?」 眾人心下全明白了,這花剌子模與中國一般,都曾受過蒙古鐵蹄的蹂躪。盧雲深深吸了口氣,多少猜到楊肅觀的用意了,果見他微微一笑,道:「世子知我心也,這便請坐吧。」 這載允甚是知書達禮,向眾大臣鞠了躬,這才坐了下來,又聽楊肅觀道:「成吉思汗,在座當是久仰了,此人是蒙古第一代開國大帝,兵威之廣,遍及天下,凡我中華、高麗、安南、西域,莫不亡於其手,滅國數十,殺人達百萬以上。我今日要說的故事,就是他與花剌子模之間的大戰。」 說著手指小胖子,道:「川王世子,請你起身。」那小胖子不知何許人,老是盯著銀川,聽得此言,便茫然站起,道:「幹什麼啊?」 楊肅觀行下臺來,站到那孩子身旁,道:「成吉思汗殺人極多,我現下舉個例子,他俘虜塔塔兒部時,一邊宣稱要收降他們,一邊秘密下達車軸斬令……這車軸呢,差不多就是載志這麼高吧。」把手放到了小胖子的肩上,當作了尺標,道:「凡塔塔兒部中,只要高於此輪者以上的男子,都得死。」全場聞言變色,那房總管也不禁尖叫一聲:「這……這還有人性嗎?」 看這載志身形矮小,在場都比他來得高,聽得這等大屠殺,眾世子都有不安之意。那載志也是嚇得颼颼發抖,舉手自指:「那……那我呢?也要殺嗎?」楊肅觀道:「你和車軸一般高矮,可以活命,不過他們會將你充為奴隸。」載志茫然道:「奴隸?那……那要幹很多活嗎?」 楊肅觀道:「當然。生殺之權,從此聽憑人意。」載志低聲道:「那……那男的都死了,女人呢?」楊肅觀道:「你的母親、你的姊妹,乃至於舉族上下之女子,全數都得領受蒙古男人的強暴,從此替他們繁衍種姓。」 「放肆!」載允伸手朝桌上重重一拍,厲聲道:「我若生於當時,願帶頭請纓,力戰至死!」一旁載碁、載懹也大聲呼應:「我也要戰!」、「我也要!」眾世子同仇敵愾,莫不嚷了起來,那淑寧忙附耳去喊兒子:「快說話啊!說你也要打仗。」載儆醒來了,昏昏沉沉間,便大喊道:「打!打!拼命打!」打了半晌,忽然一臉茫然,忙問母妃道:「要打誰啊?」 一片吵嚷中,楊肅觀伸手制止了,道:「世子們不必急躁,成吉思汗不必你來招惹,他便要自己來了。我們今夜談的花剌子模,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。」 全場都靜了下來,楊肅觀環顧堂下,又道:「大金宣宗年間,相傳成吉思汗派遣一商隊,前往花剌子模通商,並攜帶國書,欲結兩家之好,其後這支隊伍被花剌子模逮捕,將使者盡數處死。相傳成吉思汗聞訊,曾奔于高山,號泣達三日三夜之久,從此決定開拔西征,進犯西域。」 陳二輔道:「楊大人,這花剌子模殺蒙古商隊,乃是自取其禍,你用進犯這兩個字,好似對成吉思汗不公平吧?」楊肅觀淡淡地道:「陳大人,成吉思汗何許人也?此人曾殺害自己的義父、義兄、甚且以弓箭射殺自己的幼弟,只為爭奪一條魚。您想他對待摯親,尚且如此,這般冷血無情之徒,真會在乎商隊的區區幾條人命麼?」 在場心下雪亮,都知道這是個藉口,成吉思汗壓根不在乎什麼商隊,他只是要找個理由,遂其征服。想到塔塔兒部的前例,載志不由害怕啼哭:「那……那花剌子模的百姓要怎麼辦?」 楊肅觀道:「他們還有個寄望,那是一位很厲害的大將。」眾孩童大喜道:「他是誰?」 楊肅觀微微一笑,轉望台下,滅裡明白他的心思,便點了點頭,道:「楊大人所言的名將,當是後來花剌子模的一代聖君,紮蘭丁。」 孩童們呼吸加快,隱隱感到興奮,都覺得花剌子模的百姓有救了。 一片寂靜間,只見楊肅觀負手踱步,淡淡說道:「這位紮蘭丁……他的才幹之高,放眼當時西域,無人可出其右,乃是百年一出的豪傑。可此人又何其不幸,竟與成吉思汗生於同時,然而無論幸或不幸,當時全花剌子模的生死興亡,全都落在他的肩上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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