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22八王世子 | 上頁 下頁 |
三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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淑寧錯愕不已,回頭張望,徐王則是心下大怒,不知老婆又看上誰了,霎時奮力轉頭,卻又見了一名歪嘴男子,自在那兒陪笑。徐王心下一寬,便道:「遊天定。」 「小的在!」遊天定歪嘴歡笑,興奮不已。徐王暗贊在心,自知此人忠直耿介,來日必可重用,捋須便笑:「萬事自有天定,有你遊天定在,本王就不愁啦。」 盧雲看得目瞪口呆,卻也猜到這「歪嘴遊」的嘴因何而歪了。 「仕宦當為執金吾、娶妻當得陰麗華」,這金吾衛是朝廷的老字型大小了,相傳大漢光武帝少年時見了金吾儀仗,心生嚮往,便曾說了這兩句話出來,足見這只兵馬地位如何。無奈人世間滄海桑田,自從前都統鞏正儀被麗妃緊緊抱住之後,金吾衛上下嚇得魂飛天外,每逢宮中美女靠近,跳水的跳水、撞牆的撞牆,就怕成了美女心中的男子漢,不免被株連九族。 正因禁宮危機四伏,「金吾衛」慢慢沒了身價,天下好漢莫不視為畏途,於是便成全了此人,他姓「遊」,道號「歪嘴」,只因嘴歪眼斜,便榮登「金吾衛」的統領寶座,執掌至今。 「遊歪嘴」人如其名,嘴歪眼也斜,每逢宮中嬪妃路過,他便在那兒扭嘴淫笑,人見人厭,只是宮中美女雖然聰慧,卻沒人知道這是假的,其實「遊歪嘴」嘴一點不歪、眼根本不斜,此人打小英俊貌美,丹鳳眼、雲劍眉、立在奉天門正前,又白麵、又玉淨,彷佛托塔天王下凡,異國王公見了都大聲誇,否則正統皇帝怎會派他看守宮門,為國家之體面? 可惜遊天定再俊再挺,也只能讓男人看,女人們沒一個見過。每逢宮中美女靠近,游統領立時把嘴一歪,兩眼一斜,腳下更是東滾西爬,比窩囊廢還敗上幾分,美女們駭然走避之餘,便又加贈他一個外號,稱做「滿地遊」。 滿地遊也好、玉面游也罷,其實全是假的,只有徐王中年發福才是真的,看他挺了個大肚子,滿月臉,迭下巴,頗似大肚餓鬼,與遊天定站在一起,好似個提夜壺的。可憐遊天定再不東倒西歪、滿地亂遊,卻該如何是好? 眼看遊天定歪嘴斜眼,好似成了個天殘,徐王哈哈大笑,正要誇獎幾句,卻聽廣場裡傳來一聲佛號:「我佛慈悲……」回頭看去,卻見大雄寶殿處走下了一群和尚,為首僧人手持念珠,正自低頭念佛,那徐王啊了一聲,大喜道:「法印大師親來相迎?如何克當啊!」 盧雲心道:「看來是紅螺寺的住持來了。」凝目來看,只見這「法印大師」約莫五十出頭,鼻樑高挺,劍眉斜飛,雙頰略顯瘦削,竟也是個極英俊的人物。 盧雲微微一奇,看這正統朝不知怎地,專用這些標緻人物,比起當年的景泰朝,體面上了不止百倍。正瞧望間,這法印和尚卻已行到棚架旁,猛見盧雲站在前廊中,好似嚇了一跳,趕忙低頭合十,轉朝徐王走去。盧雲心下又是一奇,暗道:「這人認得我麼?」 盧雲向來過目不忘,只消一面之雅,哪怕是十年前見過的蘇穎超、還俗蓄髮的靈智和尚,都能讓他覺得眼熟,可這看「法印和尚」確是面生,卻為何又避開了自己?正思忖間,徐王已然迎上前去,正要寒暄幾句,那「法印」卻也繞開了徐王,雙手合十,朗聲道:「阿彌陀佛,貧僧法印率敝寺上下,恭迎聖僧玉趾!」 聽得「聖僧」二字,徐王不免愣了,淑寧卻扯住他的衣袖,附耳道:「還站著?你兒子的師父來了。」徐王啊了一聲,這才轉向了殿門,盧雲心裡納悶,不知又是何方高人來了?正想間,卻聽法印說謁道:「三界之上無名法,六道之間無常法。靈定佛國本願山。」 靈定二字一出,盧雲也是心下一醒,但聽「當」地一聲,金鑼敲響,天王殿裡走出了兩排武僧,列隊兩行,四下梵唱大起:「歸命盡十方,最勝業遍知,色無礙自在,救世大悲者。及彼身體相,法性真如海……」 佛音梵唱,正是「大乘起信論」,一片莊嚴肅穆之中,山門殿裡行出了一名高僧,寶光袈裟、白須飄飄,正是當今少林方丈、靈定大師來了。 少林方丈光駕紅螺,但見徐王陪同身側,提傘遮雪,金吾衛統領亦步亦趨、當前引路,紅螺寺僧更是恭敬禮拜,彷佛辦起了蓮池大法會。盧雲心道:「看這靈定大師好大的排場,只怕當年的天絕神僧也有所不及了。」 正統朝號稱「大佛國」,那楊肅觀又是當朝重臣,靈定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。盧雲一旁遠觀,忽見靈定臉上似也撲了白粉,與淑寧一樣,全都在遮掩瘀傷。 盧雲心下大奇,看淑甯挨了阿秀的揍,不免粉面帶傷,可靈定這般武功,卻是挨了誰人的打?轉念一想,頓時心下恍然:「是了,昨晚萬福樓的那個赤足巨人,便是他了。」 昨晚萬福樓一場惡戰,鎮國鐵衛全軍壓境,志在奪回「業火魔刀」,其中一位赤足巨人形如妖魔,打得哲爾丹手無招架之力,看來正是靈定方丈。只沒想他白日當神僧,夜間扮妖鬼,一人分飾兩角,倒是忙得不亦樂乎。 正好笑間,靈定忽然眼角一斜,好似見到了自己。盧雲吃了一驚,正要退到廊下,廣場裡突然又竄出一人,大喊道:「卑職餘升!拜見王爺、方丈、住持大師!」 眾人嚇了一跳,轉頭來看,卻見地下跪了一人,胸前五品白鷳補子,正是方才那姓余的文員。靈定愣了:「這位施主是……」那文員道:「下官姓余,原任陝西右參政,年初奉調進京,升戶部陝西道五品主簿。」靈定與徐王對望一眼,二人心下茫然,還不知該如何接口,卻聽淑寧道:「這位余大人,莫非便是江西的愚山先生?」 余愚山心下大喜,忙道:「卻讓王妃見笑了,卑職正是餘愚山。」 眼看妻子人面廣闊、無所不知,徐王便不樂意了,忙擋到婦道人家面前,沈聲道:「原來是愚山先生,本王也是久仰了。卻不知先生有何大事?」 餘愚山叩首道:「卑職斗膽,要為西北生靈請命!」 靈定心下一驚,法印也低頭猛咳,轉看淑寧,早去了棚架裡照鏡子,來個眼不見為淨。徐王卻不知好歹,頷首道:「余大人一心為民,孤王也是好生佩服的,你有什麼本子,只管拿來……」還待要說,靈定卻攜住他的手,道:「王爺,老衲想為您引薦幾位高人。這位法印大師,方今淨土世界第一高僧,他身旁幾位是法因、法宏、法慈……」 眼看靈定岔開了話兒,余愚山卻不死心,大聲道:「方丈、王爺!請聽卑臣一言!方今西北大災,乾旱叢生!雖說天地不仁,然縱觀朝廷上下府州各道,寧無汗顏之處?今西北餓殍遍地、眾生如墜地獄道、餓鬼道,京城卻是歌舞昇平、酒池肉林。此皆因天下富益富、西北貧越貧……」 說著說,便從懷裡取出一份奏疏,喊道:「這本奏章,乃臣冒死所就,奈何給事中不肯收,要我送去內閣,去了內閣,又要我送去都察院,去了都察院,又要我送回給事中……王爺、大師,上天縱無好生之德,可你們呢?你們豈又忍心見西北百姓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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