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21兵臨城下 | 上頁 下頁
二八


  聽得徽王喊話,怒王立時掉轉馬頭,轟隆隆的鐵蹄大響,直朝徽王斬殺。正統軍急於救援,奈何殘兵敗卒到處奔跑,竟給撞得陣式大亂,遲遲過不去。鞏志提起了火槍,砰地一聲,朝「馬見愁」射了一槍,卻只能阻它片刻,一眨眼間,仍朝徽王直撲而來。

  伍定遠駕馬急追在後,喊道:「勤王軍!速速結陣!保住你們的主帥!」聲聲呐喊中,兵卒們卻是相互推擠,哭叫不休。那慶王爺先前放話搦戰,此刻更是轉身就跑,一路逃到阜城門下,拼死拍打鐵門,哭道:「快開門啊!有人要殺本王啊!」

  敵騎猖獗,火影左沖右突,所向披靡,城下滿是慘叫,伍定遠便算喊破了喉嚨,又有誰聽他們的?眼看徽王性命危急,天幸高炯還在陣中,當下率領了北關死士,人人手持鋼盾,聚為一道鐵牆,喊道:「徽王爺!快躲到咱們背後!快!」徽王爺畢竟是勤王軍首腦,不肯自己逃命,反而搶先拉住大哥、三弟,大聲道:「都過去了!快!」

  臨王、德王自知性命堪虞,顧不得臉面難看,一個個又滾又爬,逃入了正統軍中。那慶王卻如發狂一般,只管狂拍城門,淒厲叫喊:「怎麼還不開門?快啊!快啊!」

  徽王爺驚怒交迸,顧不得危險,親身追上,怒道:「老四!別鬧了!快回陣中!」慶王爺叫聲淒厲,宛如一個活靶。果然「萬馬中神」聽音辨位,再次找到了人,便朝城門狂奔而來。慶王淒厲害怕,正欲發狂間,突聽嘎地大響,阜城門竟已微微開啟,眾逃兵齊聲歡呼:「快開門啊!快啊!快啊!」

  城門下擠滿了人,又是脫隊兵卒,又是逃難王爺,人人爭先恐後,向前推擠,城門受了阻礙,反而更難開啟。馬蹄隆隆,越逼越近,直撲城門而來,隨時會將兩位王爺斬殺。

  高炯見狀不妙,霎時提聲傳令:「勇士們!組肉牆!」

  眾兵卒發一聲喊,抽出腰刀,奮然站起,排做了血肉人牆,等著與來騎硬碰硬。

  風塵浪起,一片黃砂撲面而來,陣地已給風砂淹沒。當先兵卒咬牙忍受,正等著鐵蹄踏上頭頂,忽然間煙塵破開,一物向天飛起,眾將士不約而同仰起首來,大喊道:「秦仲海!」

  萬軍注視下,那「馬見愁」再次撲天而起,飛過了層層人牆。敵方大將人在馬背,低頭下瞰,眾將士也是奮然抬頭,便與「怒王」面照面了。

  春分雪晴,陽光耀眼,眾兵卒呆呆看著,只見馬背上的秦仲海不似傳說那般粗豪。他紅衣紅甲,腰懸長刀,一雙眸子晶中帶火,瓜子臉蛋,白膚雪嫩,宛然便是個大美人。

  漫天砂雨落下,打得滿場將官灰頭土臉。人人卻還張大了嘴,久久回不過神來。

  轟地一聲,黑馬越過人牆,已然落下地來,便朝城門方位狂奔。慶王爺大驚道:「快開門!快啊!快啊!」情急之下,轉身扯住徽王爺,將他推向背後,當作肉盾牌用。猛聽「鏘」地一聲,馬上乘客亮出了長刀,預備將之收下。

  「讓開!全都讓開!」徽王性命難保,陣地後方立時傳來怒吼聲,一道麟麟紫光閃過,一員大將從馬背上縱身而起,淩空飛越萬軍,直朝城門方位撲來。

  「大都督!」四下群起歡呼,看來人身手快絕,臨危不亂,果然是伍定遠親自到來。

  擒賊先擒王,射人先射馬,情勢太亂,伍定遠須在三招內拿下敵將。他深深吸了口真氣,提起長槍,便朝怒王座騎射去。

  「全軍伏地!」鞏志放聲一喊,四下不分職級高低,盡皆伏倒,鐵槍夾帶一股烈風,飛越萬軍頭頂。「馬見愁」不待主人指揮,前蹄放低,但聽一聲巨響,那柄鐵槍竟已釘入了城牆,深達五尺,幾欲穿牆而過。

  伍定遠一擊不中,敵將立時出手反擊,只見兩道精光離手脫出,竟有暗器襲來。伍定遠渾無懼意,反而撲將過去,卻見這兩枚暗器方位古怪,並非朝自己射來,而是望「德王」、「臨王」的背心射去。

  伍定遠又驚又怒,自知若不從中阻攔,兩位王爺不死即傷。情急之下,回過鐵手,抄下了兩枚暗器,卻於此際,阜城門終於轟然開啟,慶王爺呼天搶地,率先沖了進去,萬頭鑽動中,殘兵敗卒一發湧入,猛聽「轟隆隆」、「轟隆隆」,蹄聲大作,那「馬見愁」竟也隨勢闖進城門,轉眼間絕塵而去。

  城內一片大亂,放眼望去全是殘兵敗卒,守城軍官全力阻攔,卻擋不下人潮。鞏志等人喝喝喘息,紛紛摔倒在地,力竭難動。德王、臨王也都驚出了一身冷汗,顫聲問道:「伍定遠!怎麼辦?那廝闖入城裡去了!」伍定遠搖了搖頭,道:「放心,那人不是秦仲海。」

  兩位王爺愕然道:「是嗎?我看就是他啊!」秦仲海鷹鼻蜂目,容貌兇惡,乃是一條粗漢,馬背上那位卻是個女人。兩位王爺牝牡驪黃,雌雄不分,伍定遠自也無心辯解,只召集四大參謀,遍詢查問:「各部死傷如何?」

  諸人回報道:「都督放心,勤王軍死傷不大。我軍毫髮無傷。」

  伍定遠松了口氣,正要再說,卻見一名兵卒驚慌上前,附到伍定遠耳邊,急道:「都督,快來!」眾參謀皺眉道:「又怎麼了?」那兵卒低聲道:「徽王爺死了。」

  眾人一顆心好似停了下來,反身奔向城門,只見擔架上躺著一名黃袍男子,滿身腳印,卻是讓殘兵敗卒踐踏至死。德王、臨王聽說手足慘死,便也趕了過來,撫屍痛哭。德王大哭道:「這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方才伍都督不是救下他了麼?」

  那兵卒低聲道:「方……方……才慶王急於入城,便將徽王爺推倒在地,後頭的兵卒又在城門口推擠逃命……便將他……將他……」鞏志嘆息道:「慶王爺人呢?」那兵卒道:「早逃進城裡去了。」

  岑焱譏笑道:「了不起啊,不愧是勤王軍……」話聲未畢,臨王、德王轉過頭來,眼中滿是悲恨,似要噴出火來了。岑焱嚇了一跳,忙縮到高炯背後,不敢胡說了。

  臨徽德慶,普天同慶,這慶王爺本是前鋒營統帥,孰料臨陣脫逃,竟然害死自己的堂兄。鞏志知道茲事體大,不願捲入事端,便道:「兩位王爺請先節哀,現今大敵當前,正是上下一心的時候。我先派幾個人運送徽王遺體入城,咱們再做打算……」

  德王不去理他,自管抱起兄長的遺體,放聲大喊:「鳳翔師!」號令一下,大批鐵騎彙聚而來,看旗號正是「鳳翔」。德王垂下淚來,低聲道:「送徽王回京。」哀戚之下,竟然翻不上馬,臨王爺在背後使勁一推,便將三弟送上馬背,由他扶靈入京,自己則召集殘部,轉回本陣。

  眼看事態嚴重,正統軍上下自是忐忑不安。燕烽低聲道:「都督,事情會犯到咱們頭上麼?」伍定遠搖了搖頭,道:「別怕,有什麼事情,伍某一肩扛。」

  這勤王軍又稱「天子親兵」,乃是皇帝的心腹兵馬,偏偏與正統軍不睦,滿朝皆知。此番「徽王」朱祁又死於正統軍中,伍定遠本已難辭其咎,倘使朝廷裡還有流言蜚語,恐怕更是雪上加霜了。

  此時餓鬼們並未散去,僅退到城外三十裡,坐地暫歇,陸孤瞻也未下令攻城,料來是要休養生息了。岑焱忙道:「都督,方才那女人究竟是誰?」

  伍定遠張開鐵手,遍示眾將,看他掌心裡卻是兩枚飛鏢,藍澄澄的,好似喂有劇毒。

  霎時間人人恍然,齊聲道:「是她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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