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20保衛京城 | 上頁 下頁
九〇


  盧雲喃喃地道:「敵後?是……西北怒蒼麼?」那首領道:「錯了,敵後不在千裡外的怒蒼山,而在隔壁鄰居都督府。也是這般,鞏志與豔婷向來不對頭。」

  盧雲腦中嗡地一響,才知「大掌櫃」內外節制,以伍定遠壓制怒蒼山,又以豔婷壓住伍定遠,最後再以鞏志盯住豔婷,層層相夾,嚴密異常。

  那首領道:「目下伍定遠身旁滿布眼線,豔婷是二當家,鞏志是五當家,兩人聯手架住了『一代真龍』。從府裡到營中,從床第到戰場,他的每件事都給人算計得清清楚楚……盧雲,你說他可不可憐呢?」

  盧雲低下頭去,瞬息之間,耳邊再次響起那聲低聲呼救:「盧叔叔……救救我們……」

  直到此刻,盧雲方能懂了,為何伍崇卿要投入「鎮國鐵衛」,又與「義勇人」結盟,甚且千方百計劫奪「業火魔刀」,原來他正在全力突圍、向父親身邊的天羅地網反擊而去。

  盧雲怔怔歎了口氣,道:「定遠……定遠他……他知道自己妻子是『鎮國鐵衛』嗎?」

  那首領道:「這你得自己問他。反正一個人要投入客棧,便得學和尚爇頂立誓,在屁股上打個印記出來。只是不知洞房花燭夜時,伍定遠的老婆酥胸半露,他老兄可來得及吹熄燈燭了。」

  說到此處,實在忍俊不禁,登時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
  陣陣歡暢大笑中,盧雲身下一酸,不自禁代伍定遠感到悲哀。

  烙印是種誓願,也是種屈辱,宛如牛馬列印,標記了身心所屬。想伍定遠這麼個精明人物,豈會不知妻子胴體上烙下來的印記?可他見到之時,卻該做何感想?心念及此,盧雲根本不願置信了,他低頭哽咽道:「豔婷她……她以前不是這樣的,她……她為何要這般對待定遠?」

  那首領道:「盧雲啊盧雲,這你就不懂了,這女人之所以狠得下心,往往是因為心裡有愛。來,瞧瞧自己的懷裡,看看咱都督夫人愛的是什麼東西。」

  盧雲啊了一聲,趕忙伸手入懷,卻又取出了那封書信。正是「靈吾玄志」。

  盧雲握著手上的那封信,饒他功力深厚,手掌還是不自覺地發抖,道:「靈吾玄志……這……這到底是何意思?」

  那首領道:「靈智大師說吧,這事你最清楚。」

  靈智歎道:「靈吾是個戒名,吾就是我,意思就是『吾之悟』。」

  盧雲深深吸了口氣,道:「這……這是個法名?」

  靈智:「沒錯,當年『靈吾』在少林剃度出家,我天絕師叔便親手贈給他這兩個字。直到他下山還俗之前,他都給我寺上下稱為『靈吾』。直至他當了官,寺中僧人才刻意改口,稱他做『楊師弟』。」

  尋尋覓覓十年,如今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。盧雲閉上了眼,壓下了心裡的激動,輕聲道:「那玄志呢?」

  那首領接口道:「玄志是他的號。當年『靈吾』科考中第,他的父親便以此相贈。」

  盧雲睜開了眼,道:「父親……你說得是……」那首領低聲道:「楊遠。」

  楊家之主,便是「中極殿大學士」楊遠。盧雲深深吸了口氣,道:「這兩字有何典故?」那首領道:「玄就是黃。」

  盧雲霍然抬頭,驚道:「黃?」那首領道:「黃者,玄色也。」

  「靈吾玄志」,吾心自悟,以玄為志。原來這四個字是兩位長輩所贈,「靈吾」來自師父天絕,「玄志」出自父親楊遠,兩者相合,方是今日的「楊肅觀」。

  盧雲深深歎了口氣,道:「大掌櫃就是他,對麼?」那首領輕輕道:「是。」

  盧雲默然半晌,低聲道:「當年玉璽也是他弄出來的,對麼?」那首領道:「沒錯。」

  盧雲道:「他把玉璽交給了豔婷,再托崇卿之手轉給我?是嗎?」那首領並未作聲,因為他已說盡了千言萬語。

  流放天涯十年,終於找到了最初的答案,也找到了天下動盪的解答。

  人間最高的志向,埋藏于一顆玉璽之中。它輾轉流放,走遍天涯,最後來到「大掌櫃」之手。他忍辱負重,於朝廷三大派中苦苦求生,直至最後,方能拿出玉璽,打贏了這場復辟大戰,也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,其中的一個,就是眼前的盧狀元。

  盧雲怔怔望著「靈吾玄志」四字,道:「我心中有一事不解,可以請教閣下麼?」那首領淡淡地道:「你說。」

  盧雲怔怔地道:「楊肅觀與正統皇帝非親非故,為何要向他效忠?」

  「效忠?」簾幕後的影子很驚訝似的笑了:「楊肅觀向人效忠?盧雲,你是做夢見到的麼?」全場哈哈笑聲中,簾幕後的影子一揮手,厲聲道:「把人帶上來了!且讓盧大人瞧瞧,楊肅觀是向何人效忠!」

  盧雲心下一凜,還不及說話,卻聽遠處傳來細細啼哭聲,好似有誰躲在暗處飲泣。盧雲心下大驚,正要過去察看,卻聽腳步沉沉,一名漢子走了出來,手上卻牽了一名孩童,看他啊啊啼哭,捂著雙眼出來,好似十分害怕。

  盧雲驚怒交迸,厲聲道:「你們這是幹什麼?快放開這孩子!」

  那首領淡淡地道:「你先別吵,聽聽這孩子在說些什麼。」

  「鬼……」那孩子掩著臉面,哭得十分可憐:「好多好多鬼……」

  聽得此言,盧雲登時啊了一聲,道:「等等,我認得這孩子,他……他可是姓胡……」

  那首領聲音驚訝:「怎麼?原來你見過他?」盧雲喃喃地道:「我……我在寶慶布莊外頭看過這孩子,他……他是不是叫正堂?」那首領道:「說對了,他的父親與你同榜登科,便是景泰朝二甲榜眼,禮部侍郎胡志廉。」

  聽得「胡志廉」的名號,盧雲不由呼吸微促,好似聽到了這對父母的哭聲。他深深吸了口氣,凝視著那哭泣小童,慢慢沉下臉來,道:「這孩子究竟怎麼了?是誰把他弄成這樣的?」

  那首領笑道:「放心,這孩子不是咱們弄壞的。」

  盧雲冷冷地道:「既是如此,他為何在這兒?」盧雲口氣森然,滿是逼問之意。還在質問間,韋子壯卻悄悄走到那孩子背後,一把將他抓住。那正堂孩兒大驚失色,一時猛烈掙扎,痛哭道:「鬼!鬼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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