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20保衛京城 | 上頁 下頁
七四


  他張開了嘴,深深吸氣,猛然掌力一吐,便將一股淩厲罡氣反擊出去。

  盧雲以「劍蠱」發功,出手時可以凝聚真力,貫穿對手氣障,不論敵人怎麼用力,決計壓不住那針尖般的刺襲。果然那大漢牙關咬得格格作響,想來也感應到了「劍蠱」的威力。他喉頭嘶嘶喘息,忽然深深吸了口氣,氣力凝結,隨即發出金剛霹靂獅子吼。

  吼聲轟轟震響,四下回音激蕩。此人好似是真正的瞋目金剛下凡,怒吼過後,一股排山倒海之力發出,已如洪水般向前撲來。盧雲毫不害怕,霎時仰天長嘯,鬚髮俱張,滿面都是怒容,雙方以怒對瞋,以憤恚對激憤,吼聲嘯聲相互激蕩,旁觀眾人都被迫掩上了耳孔。

  雙方全憑實力,這場比鬥一點也取不得巧。猛聽洞中天崩地裂,兩人各出猛勁,身子一起分開。只見那長髮男子向後退開兩步,卸下了力道,正要站直身子,忽然腳下一松,再跌兩步,待要運氣,丹田一痛,騰騰騰一共退了十來步,方才卸下盧雲傳來的罡勁。

  旁觀眾漢滿心駭然,不約而同轉過頭來,卻見盧雲好端端的站著,竟是一步未退。

  直至此時,眾人方才驚覺盧雲的內力深厚無比。看那雙足黏勁極強,下半身一旦釘在地下,萬斤巨力也推之不倒,可手上卻又藏了許多神奇法門,「正十七」也好,「劍蠱」也罷,總之能黏能刺,能打能消,看此人一身武功千奇百怪,真不知是從何處習來的。

  世上只有盧雲自己知道,他的馬步扎實,是為了能立於白水大瀑之上,手中的淩厲氣勁,是為了消弭大水衝擊,而掌中那股隨心所欲的黏勁,卻是為了捕魚來吃。說來白水大瀑是啟蒙的恩師,也是過招的強敵,盧雲能給小白龍尊為「水神」,絕非幸至。

  此時盧雲發動了神功,鬚髮俱張,模樣十分可怕。他見雙方勝負已分,便慢慢調勻氣息,收起滿身忿恚法相,便又恢復的一臉文秀。抱拳道:「這位大哥,在下過關了嗎?」

  「別急……你很強,強得可怕……」長髮男子卷起衣袖,露出了粗壯至極的左臂,道:「你夠資格接我的最後一拳。」

  盧雲有點煩了,道:「還要打嗎?」

  那人並不言語,只緊緊握拳,隨即緩緩放鬆,不久又再次握緊,反復數次後,左臂上便浮起了幾道青筋,如飛龍盤火柱,勒得臂膀隱隱發紅。盧雲微微一驚,道:「這是什麼功夫?」

  長髮男子道:「這是嗔怨之氣。」

  盧雲皺眉道:「嗔怨?閣下怨什麼?」

  那人口氣平靜,輕聲道:「我怨自己。」

  盧雲皺眉道:「怨自己?莫非你……你長得很醜嗎?」

  那人道:「我的長相錯了。」

  盧雲更驚訝了:「錯了?人的長相還能錯了?」

  那人輕聲道:「我是個不幸的人,生不逢時,卻又生錯了地方,所以我一生下來,每件事都錯了。我的姓氏錯了,長相錯了,衣冠習俗嗜好也都錯了。到得最後,我連吃飯的手也錯了。你說我會否憎恨自己?」

  盧雲啊了一聲,醒悟道:「是了,你是個左撇子,對麼?」

  那人道:「沒錯。我一生下來,左手便很靈巧,氣力極大。可我從小只要拿它來吃飯寫字,師長莫不勃然大怒,定要將之重重責打。為了讓我改練右手,他們把我的左手綁了起來,不准我再用它。可不知為何,我無論怎麼改練右手,我的左手還是永遠強於右手。連我自己也不解是何緣故。」

  盧雲聽著聽,忽道:「朋友,我知道原因。」

  那人歎道:「為什麼?」

  盧雲輕輕地道:「因為你生來如此,神佛也勉強不來。」

  樹就是樹,花就是花,生來如此的東西,世上沒有力量可以改變。面前的大漢註定是個左撇子,無論怎麼徒勞力氣,他的左手一定強於右手。

  此話一出,長髮大漢微起唏噓之意,他反手解下了面具,露出了原本的真貌。

  燈光照下,只見此人鼻樑很挺很直,長相可說極為英俊。只是他的容情充滿憤怒,與先前的瞋目金剛相比,他的眼神裡更多了一股淡淡的悲哀,反使臉上的怒容更為懾人。

  盧雲打量對方的面孔,忽地笑了笑,道:「朋友,其實你根本不必帶這個勞什子,你比那個面具更為忿恚。」

  長髮大漢道:「不必說我了,其實閣下的容情也是滿布嗔怨,你自己知道嗎?」

  盧雲哂然一笑,道:「我知道。」

  人因不公而憤怒,而當命運的不公達到了極處,心裡就不再憤怒,而是悲哀了。兩人互相凝視,那人又道:「不瞞你說。我這只左手平日潛藏不用,從不出鞘。稍用一成力,能斃天竺猛獅,若用兩成力,可殺北海白熊。難得遇上閣下,為表我的敬意,我一會兒要以十二成功力發招。」

  盧雲微起駭然:「十……十二成功力?」

  那人道:「正是。聽君一席話,在下茅塞頓開。這招是我畢生功力所成。」

  說著運力用勁,那左臂更始隱隱脹起,模樣詭異非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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