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9王者之上 | 上頁 下頁
七七


  聽得此言,眾少女自是松了口氣。伍崇卿卻是嘿嘿一笑,他俯身向前,凝視蘇穎超的大眼,微笑道:「輸……大哥……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?您不是已經高攀瓊芳了麼?何妨再多我一個?」饒那蘇穎超修養再高,聽他屢次拿著瓊芳作文章,卻也不免氣往上沖。他睜大了貓眼,森然道:「伍少爺,恕蘇某耳背,你方才喚我什麼?」

  「輸……大哥……」伍祟卿雙手交叉胸前,頭頸歪歪的,目光斜斜的,一邊望著對座,一邊笑道:「聽得清楚麼?」蘇穎超深深吸了口氣,自知遇上了無賴漢,一時不動聲色,望向窗外,右手卻慢緩緩移向了劍柄,打算給他個下馬威。

  猛聽「砰」地一聲大響,伍崇卿搶先起手,朝木桌重重拍落下去。一股紫電彌漫桌間,震得蘇穎超的長劍跳將起來,卻見那桌上居然多了一柱香,豎入桌面,深達寸許。

  「打起來了!打起來了!」眾少女花容失色,忍不住驚叫起來。

  這是硬氣功,要知線香脆而易折,伍崇卿卻能硬生生刺入木桌,足見他不隻身懷氣功,尚且出手絕快,方能刺木如裂帛。聽得明梅驚惶呼喊:「師姐,他又要做壞事了!咱們快去告訴師父!」海棠大喊道:「走!快走!別耽擱了!晚了要死人了!」說著拉住了兩個師妹,便朝樓下奔逃。那何小姐猶然不知死活,仍想看那蘇大俠大顯神威,卻給黃巧雲拖走了。

  師姐妹們倉惶離去,伍崇卿卻是神氣漠然,對師妹們瞧也不瞧、睬也不睬,便似不認得她們一般。盧雲看到眼裡,自也暗暗奇怪,都說「英雄難過美人關」,看伍崇卿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少年,正該是血氣方剛、情竇初開的年紀,看那海棠豔光四射,明梅機靈活潑,便連翠杉也是溫柔款款,個個都是美人兒,若是尋常人有了這三位可愛師妹,自該歡喜到心坎裡去了。可崇卿卻是這般冷漠神氣,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。

  此時此刻,整個五樓都沒人了,客人跑得一個不剩,只餘下幾個倒楣酒保死守在這兒。屋裡靜了下來,盧雲遠遠望去,只見崇卿身處黑暗之中,他身穿黑袍,膚色又極黝黑,油燈雖已照亮了板桌,卻照不亮他的身子,昏暗中乍然瞧來,只剩下那雙明亮璀璨的眸子,與那森森發亮的白牙,當真如同惡鬼一般,說下出的陰邪古怪。

  一片寂靜中,伍崇卿只是默默坐著,蘇穎超也沒有說話,除了桌上那束線香微微搖晃,什麼聲音也沒有。良久良久,只見伍崇卿伸出食指,朝燭火輕輕觸了觸,說道:「蘇君,你覺得女人可愛麼?」

  伍崇卿總算說話了,可第一句話就如此怪異,自讓蘇穎超難以接口。熱火燒著了食指,崇卿卻不覺疼痛,聽他笑了一笑,又道:「小弟天生有個古怪脾氣,每回見了女人撒嬌、男人使帥之事,忍不住便要寒毛直豎……蘇大哥天生風流,應該沒我這個毛病吧?」

  世上男歡女愛,天經地義,卻怎能讓人大起雞皮疙瘩?蘇穎超聽這人滿口莫名其妙,真不知伊于胡底,只得搖了搖頭,道:「抱歉了。吾本鬚眉男兒漢,素來疼愛美嬌娘。閣下若是身罹怪病,勸你趁早治一治,以免斷子絕孫。」

  蘇穎超說話難聽,伍崇卿卻是一副受教模樣,他欠了欠身,嘴角微見冷斜,抬眼道:「伸手握玉足,親親小眼睛……你愛我、我愛你,大家笑眯眯……嗯……」這人八成想譏諷什麼,他笑了笑,轉了轉頸子,好似有些不屑。蘇穎超見這人瘋子也似,委實不想與他多說,冷冷便道:「瞧閣下這副模樣,想來不愛女人了,莫非有斷袖之癖麼?」

  「斷袖之癖……胬童之風……」伍崇卿聽了譏刺,居然也不動怒,只眯起了眼,微笑道:「可惜了,在下不想摸女人的小腳,更不想讓男人摸我的臭腳……想來這輩子是註定孤單了。」

  蘇穎超自知撞見了瘋子,搖頭便道:「伍少爺,你想給誰摸手摸腳,自管去忙,請恕在下不奉陪了。」他提起了腳邊行囊,正要站起身來。猛聽「喝」地一聲,崇卿左手揚起,一陣精光暴閃而過,只見桌上燭火微微搖晃,一縷青煙飄起,線香竟給點燃了。

  盧雲心下一凜,忖道:「這是袖劍。」

  盧雲躲在包廂裡,眼裡卻看得清楚,适才伍崇卿左手拂出之時,袖中竟無聲無息地伸出一柄短刀,旋即橫斬燭火,引燃線香。這手法快得不可思議,卻又交代得明明白白,竟與伍定遠的「真龍」身法好生神似。

  「坐下。」崇卿靜靜瞧望線香,神色說不出的孤單。蘇穎超不願與他來往,仍是執意離去。他提著長劍,堪堪從伍崇卿身邊經過,卻聽他淡淡地道:「蘇大哥,你別覺得我怪,倒是您自己有沒想過……為何您這輩子辛苦練劍,卻始終是一隻……」

  「三腳貓?」

  此言一出,聽得砰地大響,蘇穎超拉開了椅子,重重望地一撞,隨即坐了下來。他凝視著伍崇卿,冷冷地道:「兄弟……我最後一次警告你,你千萬別惹我。」

  蘇穎超露殺氣了,看他沉下臉去,看那雙貓兒眼燃起了熊熊怒火,想來已動上了真怒。伍崇卿卻仍是渾不在意,兀自道:「蘇君別動怒。小弟只是實話實說,來,不信的話,蘇大哥不妨聞聞自己身上……」說著俯身向前,靠近了數寸,眯眼聞嗅:「嗯,聞到了麼……聞到那股味道了麼……好臭……真的臭死人了……」

  伍崇卿言語怪誕,宛如瘋子一般。蘇穎超怒火中燒,冷冷地道:「什麼味道?閣下是說自個兒的嘴麼?」伍崇卿哈哈笑道:「還聽不懂啊?蘇大哥之所以是輸大哥,純是因為你身上有股……」說著湊過頭來,作勢嗅了嗅,含笑道:「奶臭味。」

  話聲未畢,板桌前嗡地大響,「三達傳人」長劍離鞘而出,已然掃向伍崇卿眉間。這劍來勢奇快,伍崇卿的應變更快,他使了個鐵板橋,身子後仰,已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過來劍。轉看板桌之下,一隻鐵靴順勢抬起,鞋尖伸出的那柄寒刀,卻已抵住了蘇穎超的小腹。

  輸了,蘇穎超的「智劍」差以分毫,離伍崇卿的喉頭還有一寸之遙。

  「輸……大哥啊……」伍崇卿哈哈大笑,逕自坐了起來,道:「奉勸你一句,別再玩親親了。娘娘腔如你,此生只配做二流。」

  蘇穎超大怒欲狂,霎時不顧一切,長劍二次出手。有了先前吃虧的例子,這回他先將板桌向前一推,頂向伍崇卿的腰問,以免他再次偷襲。

  高手對決,瞬息萬變,盧雲一旁瞧著,自也大贊蘇穎超聰明。看伍崇卿腳下暗藏玄機,蘇穎超當然也能反向利用地利,只消對方下盤受阻,蘇穎超便能予取予求,大占上風。

  「三達傳人」二次出手,氣勢銳不可當,卻于此時,伍崇卿的膝蓋奮力向上一撐,砰地大響傳過,桌面竟爾翻轉過來,如盾牌般擋下了蘇穎超的「智劍」。崇卿得理不饒人,隨即「喝」地一聲大吼,舉起左掌,猛一下轟聲巨響,已將板桌硬生生地按了回去。盧雲凝目去看,卻見蘇穎超的面前多了一道寒光,再次給崇卿的袖劍指住了喉頭。

  又輸了,這回輸得更慘,要想和「真龍之子」比快,那是絕無勝算的。

  叮叮咚咚之聲不絕響起,半空中墜下了燭臺酒碗。伍崇卿卻是好整以暇,看他雙手袖劍全出,右劍抵住敵喉,左手劍卻挑點收拿,將雜物一一接下,擺回了原位,竟是分毫不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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