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9王者之上 | 上頁 下頁
五五


  「封……鎖道路!」大都督下達指令,三名提督郡王分派號令,全場都忙了起來,只見一面又一面鐵盾架作了整齊陣式,背後「神機皇營」架起了火炮,對準了遠方,「驃騎營」也準備了長槍弓箭,全軍宛如血肉長牆,已然封鎖了通往京師的道路。

  一片寧靜中,人人屏氣凝神,都在瞧望遠方的城池。黑沉沉的霸州,夜裡看來霧濛濛的,有些像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。不知不覺間,人人都吸了口氣,心裡有些忌憚。

  徽王爺身為勤王軍總帥,當此大戰前夕,自須激勵士氣。他駕馬賓士,沿著人牆訓示:「勤王軍!吾等精忠報國之士,拋頭顱,撒熱血,一切所為何來?」全場將士默默無言,等候徽王爺開示。一片寂靜中,徽王爺縱馬飛奔,高喊道:「為國!」

  為國……為國……為國……遠處喊聲由遠而近,由近再至遠,馬蹄聲響起,說話聲來到「德王爺」口中,聽他喊出第二個答案:「為民!」為民……為民……喊聲一波接一波傳下,從「德王」到「臨王」到「慶王」,穿過了督師耿國珍,越過了都司段奉節,最後來到最前線隊伍,停在一名小兵嘴裡。他姓張名緣根,上有高堂,下有妻小,此時仰起頭來,似要對月神妹妹說答案,聽他大吼道:「為大我!」

  「為國!為民!為大我!」黑漆漆的大地裡,爆出了轟然巨響,百萬兵卒放聲呐喊,二百四十名都司擂動戰鼓,人人都在縱情大叫。徽王爺掉轉馬頭,沿人牆回奔呐喊:「國家興亡、匹夫有責!何況我等勤王軍勇士!眾將士,你我上保江山社稷、下護百姓萬民,縱使大敵當前,斧鐵加身,你都不能……」

  「心存懼怕!」全場二百四十名都司一同呐喊,霎時之間,每個小兵都如張緣根一樣,心裡不斷告誡自己,不能怕……不能怕……自己絕對不能怕。耳中又聽訓示傳來:「千萬記得,一會兒無論你受了多重的傷,遭遇多少敵人包圍,你都必須牢牢記住,縱是死,縱是失卻一己性命,你都不能……」

  不能……不能……不能……徽王爺騎在馬上,恰恰來到張緣根背後。無名小卒正想回頭去瞧大老闆的面貌,卻聽一聲霹靂大吼:「放開你的……盾!」王爺聲嘶力竭,在張緣根頭上吼了這麼一句話,險些把他震聾了。

  「勇士們!寧失性命,你也要……」臨徽德慶四王一同振臂向天,激勵士氣:「寸土不讓!」全場將士受了激勵,登也放聲呐喊:「寸土不讓!」

  寸土不讓!寸土不讓!寸土不讓!百萬兵卒學著張緣根的模樣,人人仰頭呐喊,手提鐵盾鼓噪撞地,聲勢極為驚人。帥帳本陣更已開炮轟炸遠方,以來示威挑釁。

  轟砰!轟砰!自「野狐嶺」大金國決戰蒙古鐵騎後,北方不曾再有這等驚天動地的出征場面了。但見鐵盾列牆,長一百四十裡,炮車、騎兵、鐵盾,三陣連環,縱深達二十裡。縱使成吉思汗複生、符堅大帝再世,見得如此軍威,怕也要駭然變色。

  什麼都不怕了,即便霸州真是鬼門關,他們也不敢開鬼門。因為這兒來的是「勤王軍」,天下第一精兵。

  本朝共分三軍,除常駐西北的「正統軍」之外,最強大的便是面前這只「勤王軍」。此軍拱衛京城,代代世襲,平日裡寓兵於農,以千戶為一所,合五所為一衛,出征時先並師旅,再並團營。國家一旦有事,可調兵員達四營四十八師、二百四十衛所,總計一百三十四萬名精兵。他們裝備第一、糧餉第一,人數更是第一,是以父老相傳,即便「正統軍」與「留守軍」聯手造亂,「天子親軍」也能輕易敉平。

  在這前所未見的大陣仗中,功課第一吃緊的便是「前鋒營神樞十二師」,此營肩負短兵相接之責,主帥為「慶王爺」朱昕。至於他手下諸師中最為吃重的,則是督師耿國珍的「神策師」,此師連接左右兵馬,可說是十二師中的樞紐。至於樞紐中的樞紐,則是都司段奉節指揮的「神策前衛」,而那「神策前衛」裡最關鍵的人物,則是一位元沒人認識的無名小卒,張緣根。

  張緣根,直隸保定人,他左邊有一十三萬人,右邊也有一十三萬人。不過沒人曉得,今夜的張緣根已是國家幹將,他身處前線長牆正中央,實乃樞紐中的樞紐,關鍵中的關鍵。只要他倒了,鐵牆便會裂成兩半,再也銜接不起。

  場面忽然靜下來了,徽王爺不再訓示,前鋒營的慶王爺也沒了聲響,連帶的督師耿國珍、都司段奉節也都噤默下來,此時人人噤默,個個無言。在這無聲大地裡,只剩下兩個人有聲響,一個是遠在天邊拉肚子的正統天子朱炎,另一位則是前鋒營的小兵張緣根,他拿起了水壺,咕嚕嚕地灌著冰水。

  咕嘟……咕嘟……好喝的聲響傳來,一時如同疾病感染,段奉節拿起了水壺,耿國珍拔開了木塞,慶王爺也仰起頭來,身邊將士一個接一個,一傳十,十傳百,全軍三位提督,四十八名督師,二百四十位都司,甚且連帥帳本營的徽王大都督,當此一刻都舉起了水壺,痛快地灌著冰水。

  啊……人人都累壞了,傍晚朝廷獲得急報,說霸州城出了大事,便命「勤王軍」就近馳援。那時徽王爺本在宜花院喝酒,一見朝廷的傳令火速抵達,二話不說,便已急急奔出妓院大門,將其餘三位王爺全數召集。

  事發的時候,耿國珍人在小妾床上,猛聽慶王爺到府踢門,不及穿起褲子,一把便將三個小老婆推開,火速下床。那段奉節本在吃元宵,也是給傳令死拖了出來,押進了軍營。後來的事沒什麼好說的,總之張緣根好容易從營裡溜了回家,還在替孩子紮燈籠,便給上司抓個正著,也是怕給軍法究辦,便在孩子的哭聲中沖出大門,火速溜回京畿大營。

  沒日沒夜的兼程行軍,總算及時趕抵霸州城郊,便又開始列陣圍城。只是霸州臨近京城,向來少有外敵侵擾,究竟有什麼大事發生?是演軍麼?是打仗麼?可為何帶來這許多鋼盾圍城?朝廷事前不交代,事後不解釋,好似忘了眾兵卒還在過年,人人心中苦悶,卻也無人閒話多問,畢竟皇命難違。一會兒兵來將擋、水來土淹,只能這麼著了。

  月圓在天,大地如銀海,人無語,馬不鳴,曠野間月亮姊姊再次露臉,四下月光明媚,好生寧靜,連將官們也拉住了馬,不再來回呼喊。一時間只有清風徐吹,伴著元宵夜的溫柔月光,溫柔攏住了遠方的霸州。

  安安靜靜的霸州城,除了地下那條紅線,其餘全無異狀。人人都感安心了,日月朝在此一刻,當真是天下太平。百萬軍卒一同垂下頭去,暗暗打著盹兒。

  大軍閉眼小憩,每個人都在休息。雪花飄飄,烏雲偷偷籠罩過來,月光慢慢黯淡了,地下紅線漸漸為飛雪所掩蓋。一寸一寸、一點一點,慢慢的、漸漸的,紅線全數消失……之後,遠處城池裡傳來了一聲……

  轟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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