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8吾國吾民 | 上頁 下頁 |
| 四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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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妹聽得稱讚,自是歡喜不已,阿秀卻只低頭偷笑。看伍定遠一輩子功名全從馬上得來,要說書香門第四字,卻還高攀不上,聽人家滿口稱頌,不覺臉上微紅,便道:「謬贊、謬贊,只是我這小女兒天生喜歡讀書寫字,便也讓她學些做人道埋,將來也好當個賢妻良母。」 華妹聽得要洗手作羹湯,心裡卻不樂意了,嘟嘴便道:「不要,人家要學瓊閣主,以後要做俠女、當捕快,才不要做笨蛋夫人。」雙怪聽得此言,自是嘻嘻而笑。呂應裳深恐狗嘴放屁,忙截斷話頭,道:「是,是,以小姐的資質才華,來日便算要做個女都督,那也是綽綽有餘了。」 昔時巾幗女將,前有花木蘭,後有穆桂英,個個都是傳頌千古。華妹想起身著戎裝的活潑英姿,自是滿心歡喜。伍定遠想起戰地血肉模糊之狀,卻是微微苦笑。他歎了口氣,正要收下喜貼,卻聽呂應裳道:「爵爺,說來我家掌門這回能順利成親,還是托了您的福哪。」 伍定遠哦了一聲,道:「托我的福?」呂應裳微笑道:「可不是麼?若非爵爺辦了個『魁星戰五關』,我家掌門哪來的良機嶄露頭角,博得瓊老的歡心啊?」 蘇穎超武功雖強,江湖名聲卻還稚嫩,這「魁星戰五關」的大擂臺自有幫襯之功了。伍定遠哈哈大笑,沒想打擂臺兼能拋繡球,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,當即笑道:「如此說來,這杯喜酒伍某更該喝了,屆時在下若在北京,必親至府上道賀。」 呂應裳就等著這句話,一時大喜道:「爵爺大駕光臨,紫雲軒蓬蓽生輝。」伍定遠笑道:「不敢當,倒是蘇掌門來日得加把勁了,國丈還等著抱他的曾孫呢。」 瓊武川八十好幾的人了,名有了,權也有了,什麼都不缺,就只缺個曾孫。眾人曉得老人家的心事,莫不疊聲稱是,一時棚裡喜氣洋洋,人人都有歡容。卻在此時,聽得岑焱問道:「呂大人,我聽說國丈與蘇掌門約定了,好似蘇大俠的第一個兒子要姓瓊,可有此事啊?」 瓊家只一個孫女,並無男丁,國丈有此如意算盤,自也合情合理。呂應裳卻是心下微怏,口中卻強笑道:「這位軍爺見笑了。我家掌門並非入贅,來日生子是否姓瓊,自有瓊老爺子找他情商,我等無權干涉。」 自古入贅者往往為人所譏,絕無光彩可言,是以岑焱此言,已然重重犯了人家的忌諱。鞏志旁聽著,自知為了「天下第一」四個字,華山與大都督之間有些不對盤,可別又因此鬧出事來,忙道:「呂大人,我等仰慕蘇掌門的人品風範,雖知身分夠不上,卻也想喝上一杯喜酒,同蘇少俠祝賀,不知可有這等榮幸?」 鞏志是鑄鐵山莊首徒,舊日外號「鞏獅兒」,鑄劍技藝聞名全國,四海劍客莫不知聞。呂應裳聽他說得謙卑,忙道:「鞏師爺哪兒的話?您這等貴客,咱們就怕請不到,哪來什麼夠得上、夠不上……」說著轉過頭去,朗聲道:「得福!取幾位軍爺的帖子進來!」 聽得「得福」二字,眾人同時轉過頭去,只見棚外站了一名猥瑣少年,左手拿著一隻鐵掃帚,右手卻捧了厚厚一疊喜帖,不住朝棚內打量,正是陳得福來了。他見一眾大官都在棚裡,正要下跪磕頭,自報姓名,呂應裳卻咳了一聲,道:「得福,取四大參謀的帖子出來。」 真正的小人物是不必磕頭的,因為他連姓名都沒有。陳得福趕忙答應了,一時上下翻找,忙碌了半晌,忽道:「等一等,誰是四大參謀啊?」 眾人忍俊不禁,臉上都現出了笑。那岑焱管錢管得多了,從來狗眼看人低,一見這小子不稱頭,便來笑駡道:「連正統軍四大參謀的名號都沒聽過麼?記牢了,咱姓岑,名焱,正統軍的掌糧官便是我。」陳得福驚道:「陳演?我也姓陳啊,您是小人的本家?」岑焱啐道:「岑!不是耳東陳,是涔涔流水的涔,懂了麼?」陳得福似懂非懂,忙將厚厚一疊喜帖頂在腿上,快手快腳地翻找,喃喃說道:「涔眼涔眼,請問是左眼還右……」 眼字未出,岑焱怒火中燒,便在地下寫了個火字,怒道:「一個火念做什麼?」 好容易遇上認得的字,阿秀自是大大獻寶:「我知道,一個火念火!」大學士公子識字,岑焱自是大聲讚揚:「楊少爺聰明啊,那兩個火呢?」華妹拍手笑道:「炎!」岑焱豎起大拇指,大聲贊好,跟著轉向陳得福,吼道:「那三個火呢?」 陳得福想了半晌,喃喃地道:「三個火?那不燒成灰了?」眾人哄堂大笑。鞏志卻甚好心,便替他解圍了:「三個火字念做演,懂了麼?」他見陳得福一臉茫然,溫言又道:「在下正統軍鞏志,另兩位是燕烽、高炯,他倆也是名裡帶火的,烽火連天的烽,炯炯有神的炯,小兄弟找到了麼?」 陳得福訝道:「名裡帶火,為什麼啊?」 眾人都在等候喜帖,這陳得福居然還有好奇心。算盤怪面紅耳赤,便喝道:「都火燒屁股了!你還慢吞吞的,讓爺爺來找!」說著一拳望他後腦勺打來。聽得一聲哀號,陳得福身子向前一摔,霎時滿手喜帖飛散,卻是什麼也找不到了。 聽得眾人捧腹大笑,算盤怪氣得馬臉發紅,尖叫道:「快給我撿了!」陳得福頗為認命,聽得眾人訕笑,居然也陪笑了兩聲。他怕喜帖飛得遠了,隨手拿起鐵掃帚,便要將之掃做一堆。肥秤怪怒道:「臭小子!掌門人大婚喜帖,你居然給他觸黴頭?瞧老子揍死你!」 眾人實在按耐不住,沒想華山名滿天下,居然收了這等膿包弟子,顧不得呂應裳的面子,一時笑得直打跌。連鞏志這般老練之人,卻也不免不大搖其頭。岑焱嘻嘻直笑,問道:「呂大人啊,看這孩子如此聰明,敢情也是『天下第一』的徒弟麼?」 「天下第一」四個字拉得極長,呂應裳不由臉上一紅,忙道:「軍爺見笑了。這孩子名叫陳得福,以前是我那不凡師弟的童子,專來服侍掌門起居。平日裡燒茶煮飯,沒練過什麼功夫,倒讓大傢伙見笑了。」 伍定遠見百來張喜帖四散飛舞,東一堆,西一處,滿棚滿地。陳得福慌手亂腳,急急來撿。可憐這孩子粗手笨腳,一時撿得滿頭大汗,料來拉筋沒拉開,手腳也不靈便,筋骨甚是僵硬。華妹見他小長工也似,心裡有些不忍,便道:「我來幫你吧。」 伍定遠見女兒頗有愛心,心裡也甚高興,眼看小姐親來操勞,眾參謀哪還敢閑著?一時俯身下地,皆來替少年人收拾。呂應裳慌道:「受不住!受不住!小姐別客氣!」正要上前幫手,卻給伍定遠攔住了:「不必了,您是客人,歇著吧。」 眾人全都忙了起來,伍定遠則在旁笑吟吟地觀看。看棚內最勤奮的自是華妹,東拾西撿,就怕自己不夠賣力;最懶的則是華山雙怪,滿地喜帖在前,兀自動口不動手。再看蒙混偷閒的卻是岑焱,左手撿紅帖,右手打哈欠。最壞的則是阿秀,看似撿著帖子,實則在偷瞄人家翠杉的後臀,專撿著屁股後頭的帖子。至於這美丫鬟自己,幾次剛巧不巧,全都和燕烽摸上了同一張喜帖。兩人雙手相觸,如中雷擊,分而複合,合又複分,竟是屢試不爽。 眾人忙的忙、玩的玩,最辛苦的卻是高炯、鞏志。兩大參謀一看棚外,一顧棚內,都怕喜帖飛出視線,再也找之不著。呂應裳一旁凝目來觀,自知這兩人必是伍定遠的心腹,行事縝密,便算辦這雞蟲小事,也能在瞬間抓住訣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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