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8吾國吾民 | 上頁 下頁 |
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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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暗暗佩服。要知天下不會錯的好話,便是這一句。若要問人家父母安好,說不定人家才剛發了喪,要問人家子女是否平安,那也難說得緊。說來說去,不會錯的話便只有這句了。 被撞的那個聽得「升官」二字,自是微微一喜,忙壓抑了興奮,顫聲道:「大……大人說笑了。」撞人的那位倒也能扯,便笑道:「真的真的,我前夜到宰輔家作客,在何大人的簿子上……呵呵……瞧見您的大名呢。」陳得福一旁瞧著,卻見那被撞的那位臉皮顫動,好似十分害怕,忙問師伯道:「這又是怎麼了?」 呂應裳低聲道:「這人姓於,是太常寺的六品主祀,他們寺卿與宰輔何大人有深仇。」 眾人這才懂了,原來宰輔大人有許多簿子,其中有本是生死簿,專來對付太常寺。那於主祀孺嚅囁囁,只想換個話頭,忙道:「豈有此事?豈有此事?倒是大人您不得了,我聽說皇上正瞧著您的……您的……」他不解對方主辦何務,只得胡亂道:「摺子呢……愛不忍釋啊。」 只要是朝宮,人人都上摺子,這話想是沒錯了。哪知撞人的那位面色一寒,竟是倒退兩步。陳得福滿心訝異,悄聲問道:「這又怎麼了?看摺子不好麼?」 呂應裳低聲道:「大大不好。這位大人姓湯,是太倉府庫的監管大使,皇上若要看他的摺子,那可大事不妙。」眾人驚道:「為什麼?」呂應裳細聲道:「他管的是府庫銀子。」 眾人恍然大悟,看皇上日理萬機,倘使忽來翻看府庫的摺子,必是覺得銀子短少了。果見那位湯大使頻頻後退,雙手連搖,眼中好似含著淚,卻不知侵吞了多少銀兩。眾人正起疑問,背後卻又來一人,笑道:「兩位大人,你們全說錯囉。」眾人回頭雲看,背後走來了一名少年太監,兩位大人大喜過望,同聲道:「福公公!門下學生給您叩安了。」 福公公駕到,這人卻是大家都熟的,非只兩位大人相熟,連陳得福也認得他,急忙躲到呂應裳背後,打死不出。那福公公雖只是司膳太監,卻因給皇后娘娘寵著,平日很是跋扈,只是說也奇怪,今日頭上卻腫了個大包,卻不知是跌跤還是撞牆,望來頗為醒目。 那福公公左顧右盼,不改趾高氣昂的架子,自顧兩位大人道:「叩安嘛,倒也不必了。倒是咱家要恭喜兩位,昨夜皇上龍心大悅,提起兩位的名字呢。」二人大吃一驚,卻又不敢不信,只得互望一眼,顫聲道:「真……真的麼?」 福公公冷笑道:「當然是真的。萬歲爺昨晚用膳,才拿了象牙筷子,便先喊了你于大人的名字呢。後來呢,聖上又提起了湯大人,之後可把我罵了一頓哪。」兩位大人至此方知對方名姓,可聽這福公公說得懸疑,心頭自是怦怦忐忑,慌道:「公公不吝提點、不吝提點!」 這福公公不過十五六歲,卻是老氣橫秋,他左瞧右看,笑道:「你倆也曉得,昨晚啊月色明亮,咱家拎著飯盒,領著幾名小太監,便朝幹清門而去,到了宮裡,咱家掀開簾子一瞧,喝!你曉得咱家見了什麼?」 「什……什麼?」兩位大人心裡發寒,慌張來問。陳得福也是一臉膽寒,躲在師伯背後偷聽。 「哎,皇上養的小貓,沖出門了!」福公公一臉神秘,只搖了搖頭,歎了口氣,又道:「咱家一看小貓逃得快,便曉得皇上心情不好了,趕忙點了燈,把飯菜送上,結果萬歲爺拿起筷子,才瞧了飯盒,便蹙眉說了……」兩位大人又一次驚疑不定,一時搓著手,附耳靠近。忽然福公公臉色一變,他仰起頭來,顫聲道:「五、五猴、吼也……」 五五猴?五十五隻猴一起吼?兩名大人聽得莫名其妙,他倆互望一眼,不解其意,搖了搖頭,忽覺背後腳步聲響,趕忙轉頭去望,卻也顫聲道:「五、五猴、吼也……」 陳得福滿面訝異,便從師伯背後偷偷瞧出去,霎時之間,卻也「啊」了一聲,低聲道:「是伍侯爺呢。」 身穿寶藍鑲黃袍,腰系四爪金龍帶,面前的「伍侯爺」率領愛將們,走進百官人潮之中。 歷朝歷代的侯爺都很威嚴,伍定遠也不例外。他身高近九尺,當先有兩名「千戶把總」開道,身旁有四名「參軍斷事」隨行。左燕烽、右高炯,前岑焱、後鞏志,六員將官團團層層,簇擁著大都督行入廣場。暫態之間,偌大的廣場裡,話聲、笑聲、應酬聲全數止歇。不聞聲息的人海裡,每個人都怯生生地叫道:「伍……伍侯爺……」 天下三百四十三萬人,分為「勤王」、「留守」、「正統」等三軍,其中「留守軍」只有黴氣,沒有役氣;勤王軍則是滿臉富貴氣,自也聞不到這血腥氣。 正統軍的將官多半殺過人,這些人只要站入場中,自然而然便會帶來一股壓迫,無論官階高低,他們的裝束全然相同,大腿縛箭簡,腰間懸長刀,身著厚盔重甲,其上滿布刀痕箭孔,連軍靴邊兒也是脹鼓鼓的,八成還藏有匕首。 大人們啞巴了,小孩的嘴卻還能動,他們一個個拉住娘親的手,低聲來問:「娘,他們是幹啥的?怎地像是壞人?」話聲未畢,已給掩上了嘴:「別胡說,乖乖給他們鞠躬。」 陳得福偷眼打量廣場裡的動靜,只見場中男女怕極了這批軍官,一見牛頭馬面駕到,立時分做了兩道人牆,男的作揖,女的襝衽,眾人想攀談不敢,想走避卻又不及,每個人都在躬身,想來心中都在大叫倒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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