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7天之正道 | 上頁 下頁
六五


  憑他麼?拿著鐵掃帚亂揮亂打,那不是玩命麼?陳得福哈哈笑了,眼中卻帶著幾分無奈。

  算了,小人物如他,時候到了便回家種田,老家世居浙閩,五個兄弟都分了田地,挖土種地,養貓養狗,年少時總算曾是華山的一員,以後和兒子說起往事,也有幾分磊落豪氣。

  武林就是這樣,天資所定,由不得人。硬要強出頭、不服老天的安排,飛來峰上的「夢翔師叔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。想起「夢翔師叔」的淚水,陳得福忽然意興闌珊了,他趴倒桌上,下巴懶懶地抵住桌面,隨手把三達劍譜立在面前,逕自翻到第十四頁。

  前十三頁各自開展了一套劍法,「靈泉」、「北峰」、「松紋」、「三清」、「五心」等等,一眾師叔伯仗此行走江湖,果然勝多敗少,大有門道。只是這些劍法無論如何高明,都還只是塵間之劍,自第十四頁之後,才是屬於甯不凡、蘇穎超這對師徒的兜率天。

  沒有偷學的意思,陳得福明白自己的資質,他只是沒用的小喵喵,他只想看一看「智劍」長什麼模樣,將來或可對著兒子老婆胡說八道一通,沒准打蚊子、追蟑螂時還能派上用場。

  翻到了十四頁,沒了震天價響的劍法大名,只有亂七八糟的幾根怪線,望來黑壓壓一片。陳得福打了個大哈欠,便朝十五頁望去。

  睡眼惺忪間,只見第十五頁變成一個大四方,中間還有兩個圓眼睛,一點也不像智劍。睡魔襲來,陳得福越翻越怏,十六、十七、十八、十九……一路掀到第九十八頁,除了大方小塊,三角五角,全沒「智劍」兩個字。陳得福困得狠了,正要把劍譜闔起,忽然想起還有一頁沒瞧,便直接從書後翻開,逕朝第九十九頁瞧去。

  第九十九頁也是最後一頁,陳得福蹙眉來瞄,霎時見到了一個大鴨蛋。

  大大的鴨蛋畫得很圓,上頭還有一行字,寫道:「化方為圓,化圓為方,仁者之風也。」

  「仁者?」陳得福跳了起來,喃喃地道:「這是仁劍震音揚!」

  沒看到智劍,卻看到仁劍,這是怎麼回事呢?陳得福思索半晌,俄頃之間,便已懂了道理。

  為何雨楓師叔可以十三步制敵,為何找不到智劍兩個字,原來前面九十八頁的圖線總和,就是「智劍平八方」,只要能悉數破解,大徹大悟,總合出來的心法才是「智劍」。

  「穎超師兄……」陳得福擦抹冷汗,喃喃地道:「你實在太行了!」

  繼甯不凡之後,有人連續破解九十八張圖頁,完成了「智劍平八方」,那便是現任掌門蘇穎超。本以為傅師叔和掌門武功只在伯仲之間,現下看來,兩人一個拿了九十八分,一個拿了十三分,單以劍法悟性來論,二人孰高孰低,當真一目了然。

  穎超師兄拿了九十八分,他還差了一分,那便是最後一頁的「仁劍」了。

  轟動天下的武學禁界,「仁劍震音揚」,九十九幅圖繪之中,智劍占了九十八頁,仁劍威名如此之盛,卻只有區區一幅,足見這幅圖的要緊。

  可這算是什麼呢?大餅、大鴨蛋、大烏龜,不管怎麼稱呼它,總之這玩意兒就是一個大圈圈,正正繪在紙頁上。陳得福滿面迷惑,他不懂天隱道人在想什麼,也許他那天吃月餅、看月亮,所以胡亂臨摹一個大鴨蛋下來?可不凡師尊寫的「化方為圓」又是什麼意思?這和「仁」字又有啥干係?

  懶得多想了,反正自己也練不成。陳得福看著紙上的大餅,肚子忽然餓了,當下從櫥櫃裡取出真正的大餅。倚在廚門旁大嚼起來。

  冬陽普照,風和日麗,昨夜下了大雪,後院已成一片銀白。陳得福三兩口吃完大餅,便想入院堆雪人。他興沖沖來到院中,還沒來得起抓起白雪,便見雪地上有個痕跡,低頭去望,卻有人畫了個圓圈圈。

  徑約一尺的圈圈兒,畫得挺圓,好似三達劍譜裡的大餅走下地來,躺在雪地上睡了。陳得福滿心疑竇,喃喃自語:「誰這般無聊啊,居然在這兒畫大餅?」

  迷蒙之中,沿院走去,只見一個大餅、兩個大餅、三個大餅……後院的雪地上全是大餅……一個個呼朋引伴,排列陣式,似成了大餅軍團。轉眼再看,地下一個方塊、兩個方塊、三個方塊,竟然又有一隊方塊軍團,似乎要來個方圓大戰。陳得福心下一驚:「好小子,夢翔師叔回來了麼?」

  想起瘋子行徑詭異,心中不由怕了起來。走過滿地怪圖,來到一處樹下,驚見樹旁也畫了個大圓餅,十尺來長,圓餅中間有個大方塊,大方塊裡有個小圓圈,小圓圈裡躺了一個人,手上抱了一柄長劍。陳得福大驚道:「夢翔師叔?你飛來瘋了?」

  正要走將過去,猛見那人坐了起來,睜眼望著自己。陳得福尖叫一聲,正要向後逃開,忽見那人生了一雙貓兒大眼,形貌英俊,陳得福驚道:「掌門人?是你麼?」

  面前坐的人正是蘇穎超,他面容憔悴,頦下生滿短須,竟似在雪地裡睡了一夜。

  卻說三達劍譜怎會在後廚裡?原來掌門成了大餅王,整夜都在畫大餅。眼看師弟一臉驚詫,蘇穎超也沒多做解釋,只是背靠大樹,伸手撫面,低聲道:「傅師叔回來了麼?」陳得福喃喃地道:「還……還沒……」

  蘇穎超默默無語,自行抄起了長劍,又在地下畫了個大方塊。陳得福見他舉止有異,不由驚道:「掌門人?你……你到底在幹啥?」蘇穎超目望滿地大餅,幽幽地道:「我要畫方為圓。」

  圓者恒圓,方者恒方,卻不知怎麼個畫法?陳得福滿面詫異,慌道:「掌門人,你……你還好麼?」蘇穎超歎了口氣,他手指地下方塊,幽幽地道:「我要畫出一個圓,和這方塊一樣大小。沒畫出來前,我沒法安睡。」陳得福乾笑道:「這很難嗎?」

  蘇穎超拿起手中長劍,默默地道:「不許用尺,不許用鬥,只能用這柄劍,你說難不難?」

  陳得福哪知難還是不難,還待要問,忽聽後廚傳來腳步聲,一人喊道:「穎超!你在哪兒啊!國丈差人找你哪!」一名老者從廚門轉了過來,正是趙老五,陳得福正要答話,忽見蘇穎超拔出長劍,便望自己脖子上抹去。陳得福大驚失色,尖叫道:「掌門!別做傻事啊!」

  話聲才過,蘇穎超手中寒鋒微動,轉朝下顎而去,劍刃輕柔,所過之處,鬍鬚一根根落了下來。趙老五也是一身冷汗,便望陳得福腦門敲了一記,搖頭道:「胡喊亂叫,沒死也給你嚇死。」

  陳得福乾笑道:「對不住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以為……」說話間,蘇穎超整理了儀容,便與趙老五低聲說了幾句,他走入後廚,取起三達劍譜,便率先離去了。眼看趙老五也要離開,陳得福趕忙拉住了他,問道:「五爺爺,什麼是化方為圓啊?」

  趙老五奇道:「什麼畫方為圓?」陳得福忙道:「就是把方塊畫成圓圈圈啊。」趙老五哈哈大笑,道:「這個啊,那還不容易麼?」說著隨手從廚門旁拿起一隻圓木桶,套到陳得福的方腦袋上,笑道:「瞧,這不就化方為圓了麼?」

  眼看長老揚長離去,陳得福只得乾笑兩聲,摸了摸頭上的水桶,兀自呆呆傻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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