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7天之正道 | 上頁 下頁
一七


  棄車保帥?眾人大驚失色:「老天爺!難道大掌櫃要咱們集合長洲,便是要對付秦……秦……」沒人敢說那個名字,卻只有金淩霜笑眯眯地說了:「沒錯,正是要對付秦仲海。咱們加把勁兒,好好讓人家見識一下客棧的待客之道,懂了麼?」

  大事不妙,襄陽既然敗北,魔頭八成來到了江南。四下陰森,好似那跛者隨時會冒將出來,全場高手毛骨悚然,連梁上少年也感到了涼意。猛見一人手持鐵傘,慌張站起,正是那「晴天遠傘」宮毗羅,聽他喊道:「因達羅,快快快!趕緊砸爛這柄刀!別讓魔王拿走了!」

  一名黑衣人聞聲起立,此人身高體壯,宛若巨人,手上卻拿了一隻朱紅寶棍,想來便是十二神將中的「因達羅」了。他沖上前去,一棍便朝黑布砸下,卻又聽得一聲怒喊:「停!」

  帥金藤高舉右掌,單手擋住了朱紅寶棍。這下功力一顯,果然極有門道。不過眾人心慌意亂,誰都沒心思喝彩,那「宮毗羅」吞了口唾沫,慌道:「請問四當家,這東西好生邪門,你怎不讓因達羅下手毀去?」

  神劍魔刀一母所生,兩柄神兵並駕齊驅。傳說「業火魔刀」引人入魔,小孩子拿了可以殺人,弱女拿了可以伏熊屠虎。如果落到真正的勇士手裡,天下卻是什麼個慘況?眾人想起魔王的凶貌,無不齊聲高叫:「快啊!快快毀去這柄刀啊!」

  金淩霜笑了笑,搖頭道:「傻小子,你想害死因達羅麼?」眾人滿面疑惑,不解其意。金淩霜手指大黑布,淡淡說道:「若想毀掉魔刀,第一步便是要掀開這塊大黑布,先瞧瞧它,之後再拿著鐵棒重重砸向刀身,諸位說是麼?」

  不掀黑布,自然不能下手毀物,這話再平常不過了,眾人都是點了點頭。金淩霜含笑道:「諸位,當年歐陽南便是第一個摸到魔刀的人,你們可知他的下場如何?」

  歐陽南便是鑄鐵山莊之主,也是打出神劍的一代宗匠。眾人聽得大名,莫不心生凜然。一片寧靜間,只聽金淩霜歎道:「他瘋了。」眾人驚道:「瘋了?」

  金淩霜微微嘆息,道:「十年前彗宇橫空,東廠造反,魔刀便在動亂中出土,那一夜歐陽南目睹魔刀降世,卻也給業火燒成了重傷。此事你們可曾知曉?」多年前「洪武天爐」忽生大火,非但燒裂了爐身,也焚盡了爐畔樹林,帥金騰等七人長年鎮守爐門,自是深知典故。只是諸人職在看守魔刀,雖聽上司提起典故,卻也不便言語。只聽金淩霜又道:「那夜歐陽南身受重傷,動彈不得,但病榻間輾轉反側,就是放心不下那柄刀。第二日便吩咐徒弟鞏獅兒,命他將魔刀帶回府裡,他要親自藏入劍墳。」

  「鑄鐵山莊」乃是武林第一鑄劍世家,如今的少主歐陽洵更是朝廷冊封的兵器使。眾人聽起典故,自是興味盎然,金淩霜又道:「鞏獅兒聽師父說得鄭重,第二日午後便親去天爐查訪,誰知這麼一瞧,便惹出禍來。」諸人廠衛出身,多是幸災樂禍之輩,聞得此言,眼角無不泛起了笑意,紛紛問道:「什麼禍事?」

  金淩霜歎道:「魔刀不見了。」

  「不見了?」諸人異口同聲,心下自是大感驚奇,金淩霜頷首道:「正是不見了。那時鞏志進了天爐,眼看滿地鐵渣,卻無寶物的蹤影,慌張之下,便急急上秉師父。歐陽南一聽東西無故消失,自是勃然大怒,也不聽徒弟的分說,便硬派他一個監守自盜的罪名。痛加責備之餘,更要他把東西交出來,否則便要逐出師門。」

  眾人聽這鞏獅兒倒楣之至,無不乾笑幾聲。那「宮毗羅」道號「晴天遮傘」,聞得此言,卻是心有靈犀,聽他贊道:「好一個鞏獅兒,這人膽識不同凡響,居然連師父的東西也敢偷!都說家賊難防!厲害!厲害!後來呢?」晴天遮傘,見不得光,這「宮毗羅」果然滿腦子的黑暗,卻聽金淩霜冷冷地道:「你說話得留神些,這位『鞏獅兒』便是鞏志,他若是這等無恥宵小,豈能受大都督重用?」

  龍手大都督有四名隨身參謀,參與機要,鞏志正是其中之一。沒想這人竟是長洲煉鐵師出身,外號還叫什麼「鞏獅兒」。那宮毗羅乾笑道:「哎呀!開幾句玩笑而已,別誤會了。鞏參謀生平正直,我早料到他是給人栽贓的,厲害,厲害。」

  金淩霜見慣了順風使舵之輩,聽他改口改得生硬,卻也不以為意。正要再說,卻聽一人笑道:「妙極!妙極!我知道了!我知道是誰偷走魔刀的了!」說話那人法號「珊底羅」,十二神將排行第七!只因下巴外突,客棧上下多昵稱為「焉知非福」。金淩霜哦了一聲,冷冷地道:「你曉得誰偷的?說來聽聽吧。」

  那人哈哈大笑,拱手道:「四當家,您老人家總是不居功啊。看這手法天衣無縫,當然您親自偷取的吧?事成之後,順手再嫁禍給鞏獅兒,神不知、鬼不覺、陰險狡詐,專挑人性弱處著眼,當真讓人敬佩啊!」眾人聽他言之鑿鑿,無不目望金淩霜,眼中露出佩服之色。

  金淩霜大為惱怒,冷冷地道:「客棧是哪一年創立的?」

  眾人啊了一聲,這才想起客棧創立是正統朝的事兒,那魔刀出土卻該是景泰朝的事情。眼看金淩霜目光滿是鄙夷,那「珊底羅」不禁臉上一紅,天幸自己戴著面罩,否則更加無地自容了。

  客棧失馬,焉知非福,這等蠢人少一個是一個。「珊底羅」開口丟醜,便聽「宮毗羅」接口道:「那倒可惜了,這個案子做得好生漂亮,卻原來不是咱們客棧下的手。依此看來,這案子必是怒蒼山的『御賜鳳羽』下的手,對麼?」御賜鳳羽老謀深算,輕功高絕,若要行竊栽贓,自是易如反掌。眾人正要稱是,卻聽金淩霜歎道:「唐士謙當年還是正教掌門,人稱『青衣秀士』。他隱瞞匪逆身分都來不及,怎會下手來奪魔刀?」

  十年前怒蒼山還是一片廢墟,五虎上將分居四方,確實無力劫奪魔刀。這也不是,那也不是,眾人無不睜大了眼,紛紛來問:「到底是誰偷的?可是少林方丈麼?」

  金淩霜勉力按耐性子。他昔年是昆侖第二交椅,門中雖有急功近利之徒,卻少有愚笨之人,聽得一群笨蛋連番開口,不免內心微怏,搖頭道:「你們別再猜了,魔刀既非鞏志監守自盜,也非外人偷取,它是歐陽南自己盜走的。」

  此話一出,眾人無不大感驚疑,連梁上的兩名君子也是微微一愣。聽那珊底羅驚道:「這不是荒唐麼?這歐陽南既然打出了魔刀,那柄刀便是他的東西。他想拿便拿,愛扔便扔,幹啥要偷?」同伴天真爛漫,宮毗羅登時笑道,「還不懂麼?歐陽南的武功才幾兩重,哪能保得住魔刀?他這是『明修棧道、暗渡陳倉』,明裡嫁禍給徒兒,暗地卻把魔刀藏起來!哈哈!哈哈!厲害啊厲害!」

  晴天遮傘,見不得光,宮毗羅心腸雖黑,果然看得穿所有陰謀毒計。眾人心下一凜,方知歐陽南心機深沉,想他自己無力保住魔刀,便偽稱東西給徒兒盜走。來日若有武林高手上門逼問,他便推稱不知,確實是條釜底抽薪的妙計。

  客棧失馬,焉知非福。那珊底羅愚笨至極,卻還沒聽懂道理,蹙眉便道:「不對啊,這柄刀既然是他自己偷的,他又為何來責駡徒弟?他不怕徒兒造反麼?」宮毗羅哈哈笑道:「傻子!不犧牲自己徒兒的聲譽,哪能取信于外人?這歐陽南好毒好辣,為了保住魔刀,不惜讓自己的徒兒背黑鍋,說來咱們客棧該請他來當軍師才是,哈哈!哈哈!厲害啊厲害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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