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7天之正道 | 上頁 下頁 |
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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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毅低頭去望懷中的小卒,可憐他臉肉爛了,雙眼瞎了,無法掩住五官的雙手揮舞不休,像是想遮蓋什麼,卻又不敢觸碰。最後他連娘親也叫不出口來,只能激烈揮打四肢,淒厲哭喊:「啊呀!啊呀!」耳聽孩子淒厲哭叫,韓毅的眼眶逕自紅了,他委實放不開手。這孩子還有娘,縱使雙目瞎了,五官毀了,自己也該帶他回家。 在這無法抉擇的一刻,一聲悶哼傳過,肩頭迸出鮮血。城頭的暗箭手抓準時機,登時賞了猶疑的「小呂布」一發冷箭。肩膀前箭羽顫動,鮮血不絕流出。韓毅雖然痛入心坎,卻只咬緊牙關,毫無鬆手之意。 「放了他!」腳下傳來呼聲,一條大漢竄了上來。此人雙腳淩空,五指如勾,僅憑指力便能攀爬百丈城牆。看他武功如此高強,正是新路軍先鋒主將,「蛇鶴雙行」郝震湘大軍開到! 「放了他!」冷箭一發又一發射來。郝震湘左手五指發力,穩住了身形,右手提刀揮舞,替小呂布擋開了冷箭,聽他大聲道:「這孩子活不成了,立時鬆開他!」 耳聽同儕催促,韓毅卻低下頭去。他心裡明白,只要自己鬆手,那可憐孩子便會墜入無邊地獄,成為襄陽城下的無主幽魂。 「攻城便是闖鬼門,百者難全一二!」郝震湘眼泛紅絲,厲聲再促:「鬆手!你沒得選!必須自保!」 「韓將軍!沒得選!沒得選!松啊!松啊!」腳下兵卒不停呼號。身邊火矢不絕飛來,一鍋鍋熱油倒下,手裡孩子還在哭叫不歇。韓毅好似身受拷打,只是猶疑不定。郝震湘又急又氣,攻城已達十二回,次次艱難,合合死傷,不知還要戰死多少人,豈料「小呂布」竟在關鍵時分手軟? 「韓毅!」郝震湘終於怒吼起來,大喝道:「你混蛋!」 怒漢火目圓睜,霎時抽出腰刀,狠命捅了過去。鮮血迸出,「小呂布」手上的孩子不再掙扎,他的身子微微抽搐,嘴角泛起一抹愁苦,那讓人悲憫的哭聲,終於隱沒不聞。 少年不再揮舞手腳,也不再哭喊媽媽,他已經解脫了。 「兄弟!」腰刀插入牆頭,郝震湘面帶憤然,往同儕肩上重重拍落一掌,厲聲道:「咱們在打仗啊!」 打仗便要殺人,殺人也會被殺,真是沒得選。韓毅微微苦笑,仰天望去。冬日難得晴陽,霞光眩爛,遠處倦鳥歸巢,讓人忽起思鄉之情。他輕輕向那小卒告別,低聲道:「回家吧,孩子。」 鬆開了右手,讓手中的少年墜落下去。可憐孩子成為孤單黑點,慢慢便要消逝不見…… 渾渾噩噩的一瞬,轟隆巨響傳過,烏雲似的巨石直壓而下。敵軍毫不容情,又有人要死了。 這次會是誰呢?亂石崩雲,烏雲蓋頂,卻是要把誰壓為爛泥呢?韓毅滿心迷茫,定睛一看,不覺大吃一驚,那巨岩竟是沖著郝震湘而來!看他淩空攀牆,首當其衝,性命岌岌可危。韓毅醒覺過來,急忙伸出右手,對著「蛇鶴雙行」縱聲呼叫:「跳過來!」 「不必!」郝震湘睥睨斜覷,冷冷地道:「看好你自己!」 虎吼之中,「蛇鶴雙行」提氣縱躍,反朝巨石迎了上去。但見他右足伸出,逕朝巨石一點,勇猛腿力踢出,大石居然偏移方位,先行碰撞城牆,複又飛滾落地。眾兵卒歡聲雷動。郝震湘半空翻過筋斗,左手提拿大弓,右手繃弦搭箭,遂以淩空之姿射出冷箭。 嗡地一聲響,城頭響起哀號慘叫。鮮血淋漓,五六具屍體應聲落下。這箭內力深厚,威勢驚人,連著射穿一排敵兵。讓殺人者追上少年的腳步,同去閻羅地獄報到。 郝震湘出手殺人,敵軍立時反擊!城頭弓弦連響,火矢毫不留情,一枝枝射落下來。「蛇鶴雙行」仗著強悍指力,逕在城牆淩空虛抓,四處移竄,弓箭自是射他不著。可憐「蛇鶴雙行」閃得開,腳下兵卒卻能望哪兒逃?雲梯上擠滿了勇士,此刻卻如魚肉,隨時供人取食。臨危時分,勇猛的仰天狂叫,怯弱的抱頭掩瞼,箭簇、油鍋、火矢、落石,四種死法交互輪替,一個個身影摔向城下,臨死前最後一聲痛喊,響徹雲霄。 少年並不孤獨,被油鍋燙死的他,有許多人陪葬…… 夕陽西沉,士氣低迷,身邊同伴越來越少。郝震湘咬牙切齒,奮力向上攀爬,身形陡一暴露,便引得滿天弓矢狂射而來。漫天花雨中,郝震湘身上連中三箭,但他奮不顧身,銜刀入嘴,單手攀住城牆,跟著從腰間掏出一枚號炮。 中指屈彈,號炮從指端射出,連飛二十丈,霎時城頭亮起了一道焰火,宛如一盞明燈。 「中軍!」郝震湘振臂昂首,向天怒嚎:「為我開道!」 轟隆!怒蒼主陣指揮大炮,旋即轟擊城頭。大批石塊泥沙墜落,城上敵軍死傷狼藉。靠著郝震湘這記捨命焰火,城下炮車也找到了發炮方位。郝震湘低頭傳令:「新路軍!搶攻城頭!」 無數屍首墜落城下,敵軍攻勢大為緩和,郝震湘身中數箭,卻仍大聲呐喊,急急領軍奪城。城下李鐵衫見機不可失,便也率眾直闖城下,鐵劍力砍鐵門,當當金響,聲如崩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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