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6業火魔刀 | 上頁 下頁 |
六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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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條繩索套出,已然圈住敝人的頭頸四肢,竟以五馬分屍之勢纏頭縛肢。殿內喊聲震天,數十名軍士手拖繩索,等候指令。熊俊冷冷一笑,斜目望向瓊芳,要聽她如何求情,哪知這女子渾不在意,兀自打了個哈欠。熊俊怒不可歇,揮手喊道:「一、二!動手!」 繩索繃緊,嘎滋聲響傳出,二十名兵卒合拖五條繩索,四人一繩。但見諸人面紅耳赤,上身後仰,個個奮力朝殿外方向去拉。巨力傳到,那怪人喉嚨受勒,四肢被縛,定該慘嚎掙扎。哪知他夢色安詳,好睡香甜,眾兵卒徒然氣喘如牛,腳下卻只踩出了空步。 那怪人明明頭頸四肢給繩索縛住,卻仍側睡不動。熊俊心下暗暗吃驚,喊道:「再上去二十人!」腳步雜遝,又加了二十名生力軍。四十人合力拉動,狂聲怒喊之下,那怪人終於身子一顫,右臂舉了起來。眾兵卒高聲歡呼:「動了!動了!」 卻見怪人的右手朝向後背,抓了抓癢,過得半晌,好似舒坦了,便又伸了回去。 華山雙怪看得哈哈大笑,熊俊又氣又羞,趕忙喚人再上。不到一盞茶時分,熊俊又增派數十人,殿裡幾無立錐之地,眾人加力拉扯,卻無法讓那怪人轉身。牛吼般的喘聲此起彼落,那怪人倒也沒打鼾,否則更讓人無地自容。 宋通明笑得打跌,喊道:「姓熊的,這位老兄是我的好朋友,只有舔他的腳板才能弄醒他,你可辛苦點吧。」熊俊怒聲大吼,像是撲向羔豐的猛獅,重腳直朝怪人背上踢落。一聲悶響傅過,熊俊面露痛楚之色,單刀拄地,低頭喘息不已,想來內力反震,一定吃了大虧。 眾人又感好笑,複又駭然。照著小白龍轉述,那人若真在瀑布裡待過,以白水大瀑的萬斤大水也不能衝垮他,幾十名兵卒的氣力卻又算得什麼?瓊芳把這等異象看入眼裡,大喜之下,已是臉泛紅雲。 傅元影暗暗去看,只見那人身下的磚石受力太過,竟隱隱有碎裂跡象,他啊了一聲,心道:「借力導力,這是武當的功夫。」本以為此人是以「千斤墜神功」對抗一眾將官,依此瞧來,這怪人卻是以內家心法抗衡,把眾士卒的力量導入地下,這才令得磚石受力崩碎。 熊俊驚怒交迸,喊道:「拔刀!此人大膽犯禁,涉有重嫌,糧草決計是他燒的,他只要再敢抗拒不從,我們就殺了他。」偏殿刀光閃動,數十柄鋼刀全數出鞘。 瓊芳一口氣出得透了,忍不住噗嗤一笑,高聲喊道:「熊將軍,這人昨日還躺著不會動,哪裡能燒糧?你是發夢見到的麼?」熊俊面紅耳赤,第一個拔刀去斬,喊道:「看你動是不動!」猛在此時,那怪人呼地一聲,瞬間直立而起。那怪物雙膝不必彎曲,只腳跟微微發力,便如僵屍般起身。眾人見狀,無不大感駭然,全數向後湧倒。 不動如山,一旦動作,便以驚天之勢站起,那張鬍鬚醜臉由地下飛起,險些把熊俊撞個正著。他慌張下急使「張果老倒騎驢」,以醉八仙身法向旁臥倒,這才閃避開來。 傅元影心下暗暗推較,已知這是內家黏勁的應用,當是以後足跟為支點,方能如車輪般旋轉起立。自忖勉強能夠辦到,但要似他這般行雲流水,卻是萬萬不能。 此時百來名兵卒兀自拉扯繩索。那怪人陡然站起,眾人慌忙向後退開,用力過猛,一時人仰馬翻。繩索順延百來人的跌勢向後繃拉,在怪人身上扯緊繃直,反又把百名兵卒倒彈回來。看那怪人孤身立于人海,有如千年古木,盤根錯地,人人驚惶喊叫,撞跌滾摔,偏殿裡滿是狼狽兵卒。熊俊生平未曾見過這等怪事,提刀再上,咬牙道:「你……你好大膽……」 「大膽」二字一出,那怪人忽然雙眼睜開,好似大夢初醒。瓊芳雖然站得遠,卻見那怪人的目光極為清澈,便如那日水簾洞裡所見相同,溫潤晶瑩。目光掃過偏殿眾人,熊俊首當其衝,竟如驚弓之鳥,慌得向後急退。 那怪人朝眾人看了看,又朝地下擔架瞧了瞧,眼見有瓶烈酒,便取了起來,輕輕喝了一小口。 看他喝得滿意了,居然把瓶子揣入懷裡,當作枕頭抱著,慢慢閉上了眼,好似要睡臥回去。眾兵卒大驚道:「又睡了!又睡了!」熊俊急道:「把他的床搬走!快啊!」眾兵卒叫苦連天,喊道:「拉開擔架!拉開擔架!」眾將士給那怪人逼得手忙腳亂,醜態百出。瓊芳等人忍住肚子不笑痛,高聲喊道:「天子呼來不下床,自稱臣是睡中仙!」 大殿裡陣陣喧嘩,又是罵聲、又是笑聲。那人誰也不理會,本已躺回了擔架,欲待再睡,忽然之間,竟又坐起身來,眼睛望著廟門外,側過臉龐,好似在傾聽什麼。 那人不動不說,有如一顆石頭,隨意一個神情,一個手勢,都足以讓眾人屏氣凝神。陡見他神情若此,卻不知又有什麼怪事。正好笑間,哲爾丹忽也咦了一聲,低低說了句番話,自行側過了臉,望向廟外。又過片刻,傅元影、宋通明雙眉一軒,連那熊俊在內,全都轉望廟外。瓊芳滿心茫然,正要問話,忽見娟兒豎指唇邊,示意瓊芳噤聲,跟著閉上雙眼,低聲道:「有聲音。」 瓊芳眉頭一皺,正要再說,忽然之間,耳中傳來了一陣低響,她也察覺了。 那是一種低響,既悶且沉,說不出是什麼,前所未聞,不太像是這世間的東西。瓊芳撇眼望向廟外天際,聲響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發出,卻不知起於何處。 怦……怦…… 響聲再起,乍然聽來,好似太古魔物蠢蠢欲動,又似天界巨人雙手合掌,仿佛直直震入耳鼓,隨著心臟一跳一跳。眾人便掩上了耳孔,身遭也能知覺異響。兩名少女對望一眼,心頭起了異感。肥秤怪慌道:「這是什麼聲音?可是快過年了,年獸爬出來了麼?」熊俊臉色鐵青,嘶啞著嗓子:「兩軍主力已到,荊州大戰,隨時開打……」聽得此言,那怪人忽然雙肩顫動,逕自跨步向前,直朝廟門走出。熊俊醒覺過來,怒喝道:「拉住他!不許過去!」 話聲甫畢,繩索摔落在地,那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法,瞬間便已解脫麻繩。看那污穢身影已在刀槍之中消失,眾人驚疑不定,轉瞬間喊聲從廟外傳來,那人竟如穿牆而過。所有的禁令全被怪人破除,此時根本管不到瓊芳、娟兒他們了。熊俊又驚又怕,雙足落地,高高彈過廟門,直直追入場中。眾人驚奇之下,便也一個接一個奔出廟門。瓊芳擠在人群裡,站在石階頂端,美目挪移,只在看那個佝僂駝背的身影。但見那人右手拿著酒瓶,正自低頭去喝,左手向前推擠,面前十餘面盾牌立地若牆,卻不住被迫退卻。 人海擁擠,數達千計,那怪人默默向前,如裂海而行。盾牌後的數百人全是壯碩大漢,軍旅精銳,此刻聲嘶力竭,千人勉力以肩膀身體去頂,卻如蜻蜒撼柱,全然無法阻止那人前進,陣式接連受擠受壓,隨時都要潰決。 這場面實在太怪,廣場中男女老幼呆呆地看著,全都靜了下來。此人動靜自若,睡臥如山嶽之尊,起身行走如大河奔騰,不受節制。看到此處,任誰也都滿心駭然。宋通明乾笑道:「這……這是怎麼練的?」眾人鴉雀無聲,卻聽傅元影低聲道:「天下第一大水造就的吧?」眾人聞言,卻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,若非天然險境煎熬錘煉,誰也修煉不到這個地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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