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6業火魔刀 | 上頁 下頁
二四


  最後一擊迅捷而來,對方的鐵肘正中華山掌門右腋,肋骨斷折,少俠蘇穎超宛如斷線風箏,身軀飛滾出去,撞翻了桌椅,瞬間趴倒在地。長劍脫手,正正落在面前五尺的青石地下。

  「必須拿回劍來……必須……」華山少俠戰無不勝,攻無不克,這是生平第一回倒地不起,也是生平第一回遭逢如此逆境。蘇穎超口吐鮮血,掙扎向前,緩緩在地下蠕動。陡然間,黑衣人抄起木椅,重重砸在他的頭上,砰啪大響中,木屑紛飛,灑落得滿地皆是。

  這不是武功較量……高手可以殺人,但不會拿椅子砸人……

  這一砸只是一種羞辱,徹頭徹尾羞辱蘇穎超,也在羞辱華山百四十年來的武學。

  黑衣人的用意很明白,他要擊碎「長勝八百戰」的萬里榮光。

  蘇穎超滿頭鮮血,但也終於握住了劍柄。他抹去額角鮮血,拂開面上泥灰,頭暈目眩之中,依然掙扎起身。「智劍平八方」首度被破,也是蘇穎超第一回想起自己還有那一招……那一招非只堪足護身,尚能逆轉局面,折服強敵……

  「仁劍震音揚」!那是天下最強的守招,也是王道服人、無所不敗的一招。

  持劍如持香,劍刃貼緊前額,當劍光成圓,如佛暈光輪般旋動之時,柔韌的氣勁便會讓強敵跪地臣服,在「仁劍」面前,天下沒有同高的敵手。

  黑衣人眼瞳發亮,仿佛等候已久。他深深吐納真氣,驀地撕裂外衣,此人衣裝單薄,但涼衫上下卻滿是環扣綁縛。啪啪斷裂聲響起,十二處綁縛盡皆打開,黑影墜落,一身黑衫墜到了地下,傳出了叮叮噹當的聲響。

  將晚時分,夕陽溫暖映照,閃耀得惠民藥局如同夢境。

  滿地兵刃生輝,那身黑衣,豈止是鐵甲而已?腰間不曾束腹,獨見鐵鞭纏繞;胸口不著馬甲,唯覆黃褐重鉛。袖裡寒光稱袖劍、背負鋒芒喚翼刀,衣衫夾層裡的小刀層層疊疊,是不是喚叫梅花鏢?再加上腋下緊縛的鐵牌、腳下著穿的鐵鞋,黑衣人一共帶了七種兵器,連同先前那柄怪劍,全身至少負重一百二十斤。

  現下他扔棄了滿身兵器,空下了兩隻手,這不是自廢武功,而是放手一搏。

  沒有了沉重兵器的束縛,黑衣人的身手可以快到什麼地步,無人知曉。

  蘇穎超當然也不知曉。

  嘿!黑衣人重腳向前,赫地踩碎青石地板。他鼓動氣力,筋肉糾結,喉頭更發出雄獅般的怒吼。

  哈!從來在實戰裡心平氣和的蘇穎超,不曾動過分毫怒氣,可現下的他不由自主地發出斷喝,對手如此羞辱師門,不得不讓他怒火中燒。捨下瀟灑倜儻,憤怒的華山掌門已要大殺四方。

  勝負就是生死,殺人與被殺,二者擇一,蘇穎超貓兒般的眼瞳逐步收縮,鏡面般的眼眸返照了對手的兇狠,他要用「仁劍」擊敗強敵,守住華山不敗的名聲。

  「住手!」

  一名美貌女子縱入院來,雙手撐開,將蘇穎超護在身後,這女子以愛意守護情郎,不是瓊芳是誰?黑衣人冷笑一聲,正要痛下殺手,忽見劍光霍霍,另一名女子已然搶上,來人身法輕盈,以快打快,對著黑衣人全力搶攻,正是九華山的娟兒到來。

  蘇穎超擦抹了嘴角的鮮血,趕忙推開瓊芳,以黑衣人的可怖武術,娟兒決計擋不了一劍。正要下場援手,一時間卻也呆了。只見黑衣人不住閃躲娟兒的攻勢,非但還不上一招半式,尚且背轉身子,根本不願與娟兒朝相。他好似自知不敵,當下雙足力撐,嘿地一聲,黑影沖天而起,竟達丈許之高,不必分毫助跑,便已飛上牆頭。

  蘇穎超凝目望著,一時卻也猜不出其中緣由。便在此刻,那黑衣人蹲在牆頭,如大鳥棲停,他回首凝視著蘇穎超,緩緩伸指出去,定向他的臉面,目光燃起挑釁之火。

  娟兒縱身躍起,尖叫道:「大膽妖人!哪裡走!」她輕功曼妙,輕飄飄地飛了上去,縱躍之高,還在黑衣人之上,只是勢道速度大有不如,料來力量遠遠不及。黑衣人轉過頭去,不再戀戰,當下發力向前縱出,須臾間逃逸無蹤。

  望著強敵遠走的背影,蘇穎超不由滿心詫異。此人便算退走,也要退得驚天動地,仿佛說他另有苦衷,這才無法決一死戰。只是究竟是什麼逼走了他?是「仁劍」的正氣?還是因為自己另有幫手到來?

  蘇穎超面色凝重,卻又一臉是血,只是猜想不透。瓊芳驚怕之下,慌忙搶上,問道:「你還成麼?」蘇穎超撫摸著心上人的面頰,低聲道:「我沒事。」瓊芳握住他的手,柔聲道:「我就知道沒人奈何得了你……」那滿是信賴欽仰的目光送來,登讓蘇穎超勉強一笑,他左手伸出,摟住了心上人的肩頭,這是溫情摟抱,也是不能明說的攙扶……

  「快來救人啊!」

  院外傳來玉川子的尖叫。太醫院真正忙碌起來了。藥局裡的袁太醫第一個奔出,其餘衙役聞訊趕到,人人手忙腳亂,替大批高手診治包紮。一時人聲鼎沸,如同鬧市。

  「太醫院遭逢浩劫。」一名文吏朗聲頌念,「歹徒破損匾額一面,造價三百二十兩。」

  旁觀眾人低頭望去,只見那匾額斷裂在地,中間的「醫」字不見了,其狀甚慘,黏也黏不起來,更襯得此言之悲。

  「小子瞧清楚!」忽在此時,趁火打劫的聲音赫然響起:「這可是永樂大帝親題的匾額,你敢說只值三百二十兩?」那工部吏員聞言悚然,忙拱手道:「蒙高爵爺指點,歹徒踢破無價之寶一面,銀錢損失,難以估算。」老頭子形貌儼然,拊須冷笑:「這才像句人話。」老邁年高的傢伙落井下石,四下官員聽得此言,內心驚恐不定,頭垂得更低了。

  太醫院聚集無數人等,門裡門外全是旗手衛官差,諸人前來察看線索,自是忙碌異常。只見刑部尚書坐鎮指揮,工部侍郎視察損失,大門前兩名白髮老人率同門人弟子,正自指點說話。

  一名弟子搶了上來,躬身向矮小老人行禮,作揖道:「華山陳得福,拜見天威高爵爺。」

  二老一高一矮,高的不消說,自是宋公邁,那矮的一臉高傲神色,卻是那威名赫赫的高天將。

  矮小老人洋洋得意,揚起坑疤老臉,問向陳得福,森然道:「你說那個人不是用兵刃打破匾額,而是用腳踢的?是也不是?」淮西宗主親來問話,陳得福急忙陪笑:「正是,那人飛腳前踢,一下子就踹破了匾額,跳得好高呢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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