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5鎮國鐵衛 | 上頁 下頁
五二


  那阿秀苦著臉,低聲道:「叔叔,那胡正堂糊塗,自個兒溜到廢院去的,可不是我慫恿的。」

  那青年搖頭道:「男子漢大丈夫,敢作敢當,是你朋友惹得禍,便該是你的罪責。自己反省了。」說著吩咐管家,低聲道:「老爺吩咐了,要這孩子長長眼界。一會兒武校開打,你便陪著他看,比試一完,立刻把人送回家,絕不准他四處晃蕩。」那管家答應一聲,道:「老朽知道了。」那青年整理了朝袍,望著阿秀,道:「叔叔還有事,你可乖乖的。」阿秀愁眉苦臉,也沒回話,自顧自地喃喃低語。那青年往他腦袋一拍,歎道:「小鬼靈精,少惹點禍,省得每天讓你娘煩惱。」當即走下臺階,自入場中去了。

  叔叔離開了,那管家卻又湊了過來,只一股腦兒地挨在身邊,手還搭在肩上,如同看守犯人。阿秀苦著小臉,四下偷眼去看,霎時心下大樂,嘴角露出了笑容。

  看臺搭建頗高,共分六層,阿秀坐在四樓,探頭向下,眼裡看得明白,二樓處坐著一名女孩兒,看她愁眉苦臉,卻是華妹。只見她身邊坐著個老嬤嬤,想來闖禍之後,這華妹也給當成人犯押著。兩名孩子一在四樓,一在二樓,遠遠相隔,難以言語,阿秀只想與同伴打聲招呼,當即拉了拉管家的衣袖,低聲道:「管家伯伯,我想解手。」

  管家奇道:「少爺出來前,二爺不才帶您把過尿麼?忍會兒吧。」

  阿秀見計策不管用,登時苦著臉,他雙手掩住小腹,低聲道:「管家伯伯,不知怎地,我肚疼。」那管家歎了口氣,當即探頭出去,自朝樓下大聲喊道:「拿盆子來!」過不半晌,幾名下人氣喘吁吁,手端大臉盆,急急奔上。管家把大臉盆放在地下,又從懷中取出草紙,含笑道:「神秀小少爺,這兒解吧,一會兒我替您擦著。」

  阿秀驚得呆了,四下衣香鬢影,滿是名流仕女,更別說華妹就坐在下首,卻要阿秀如何當眾解褲,卻在這兒公然大解?這要傳到了學堂,除了羞憤自殺一途,別無第二條路走了。管家見他低頭含淚,忙道:「少爺,快脫褲啊,可別拉在褲子上了。」

  阿秀咬牙切齒,恨恨地別過頭去,道:「肚子忽然不疼了。」管家笑道:「不藥而愈,此乃天佑少爺,真可妙了。」當下揮了揮手,示意下人端著臉盆離開。

  自那日後院鬧鬼事發之後,這阿秀已被禁足一月有餘。那日胡正堂爬出狗洞,來來回回便是那句話:「好多,好多鬼……」竟如癡呆一般。胡正堂出事之後,家中尊長自是暴跳如雷。這胡家官職顯赫,胡正堂的生父名喚胡志廉,乃是禮部侍郎,當朝從三品的大員,伯父胡志孝官職更高,卻是當今大理寺寺卿。胡家書香世家,洞見觀瞻,豈料孩子去別人家過得一宿,居然成了話也吭不出的白癡。胡家大怒之下,一方面尋訪名醫診治,一方面上門興師問罪。天幸阿秀的父親也是當朝大員,籠絡手段甚是高明,這阿秀便只給吊起毒打,沒給胡家人帶去賠命。

  難得今日朝廷比武,中原蒙古的高手彙聚一堂,阿秀才能出來透氣露臉,增長見聞。好容易與華妹見到了面,阿秀一個月不見她,自有無數話想說,但管家奉命死守身旁,屎遁尿遁卻不管用,卻要他如何脫逃?

  眼看華妹身邊也有下人跟著,想來八九不離十,必也株連禍結,讓爹媽重責厲罰。阿秀氣鼓鼓地坐著,不知這牢獄之災還要多久。阿秀愁眉苦臉,一旁下人端著大臉盆行開,臉上卻掛著一幅譏笑。阿秀越瞧越怒,正看間,忽見一名美貌女子行來,便坐在華妹身邊。阿秀心下狂喜:「娟姨來了,我可得賭上一把!」也是怒從心中起,惡向膽邊生,忽地發起蠻來,他狂吼一聲,一腳朝家丁踢去,臉盆登時鼓咚咚地滾落臺階。那管家吃了一驚,大手微松,阿秀見機不可失,當場雙腳蹬出,倒栽蔥也似地飛身離座,直朝華妹頭上墜落。

  阿秀身子飛墜而下,勢道甚快,倘若與華妹撞個正著,兩名孩童都要重傷。便在此時,一雙素手伸了出來,左手在阿秀背上一托,登讓他身子轉向。那阿秀受了外力,斜向一旁墜落,便在此時,那右手攏了過來,又將他半空兜轉一圈,卸去大半力道,這才穩穩將他接落下地。

  阿秀如同飛天小猴,自是玩得痛快,正要哈哈大笑,卻見一雙媚眼瞪了過來,膩聲道:「阿秀,這麼高地方跳下來,可是想找死麼?」面前好一張鵝蛋臉,只見這女子二十六七年記,秀眉微蹙,嘴角輕撇,一對酒渦十分動人,那雙大眼卻直瞪著自己,不假辭色。

  阿秀見了這女子,立時歡笑道:「娟姨,好久不見了!」阿秀倒也不是傻瓜,自知華妹家世淵源,父母武功極其高強,眼前這位「娟姨」更是華妹的師姑。名門大派出身,以她一身高明武功,怎會不救自己?

  別人家的孩子打不得,那「娟姨」皺著秀眉,正想把他拎回去。便在此時,背後響起大批腳步聲,阿秀嚇得魂飛天外,卻是管家領著大批下人匆匆奔來,想來是要抓自己回去。聽他口中大喊:「少爺啊!您可是尿急啊!我帶你去解手呀!」語聲如雷,讓人羞愧無地。阿秀面紅耳赤,正想找個地洞鑽下去,一旁華妹卻湊了過來,低聲道:「快裝腳疼。」

  阿秀立時醒悟,趕忙把腳高高舉起,慘然道:「扭了!扭了!摔下來時不慎扭歪了!沒准斷了!可真疼死我啦!」那華妹這幾日也給父母責罰,好容易阿秀冒死過來瞧自己,如此心意,怎能放他離開?當下只在一旁裝腔作勢,不住詢問病況。管家更是呼天搶地,吩咐下人急取藥箱。過不多時,又有人端著大臉盆過來,這回盛的卻是熱水,想來是要泡腳之用。

  阿秀正自胡喊胡鬧,忽見一名公子爺行到看臺下,向那娟姨一笑,拱手道:「娟掌門,一會兒比武,可要瞧您技壓全場了。」阿秀見那公子爺面白如雪,一雙大眼靈動傳神,頭上還綁了條紫頭巾,雖在寒冬,左手兀自輕搖摺扇。阿秀見這公子好生貌美,怕要把叔叔比下去了。慌忙瞪目去看,又見那公子爺的摺扇繪了幅潑墨山水,旁書「紫雲軒」三字,卻不知是哪家的風流人物。正要去問華妹,那娟姨已然回頭望向華妹,笑道:「娟姨先下去了,一會兒你娘過來,叫她看我大顯身手。」那華妹啊了一聲,叫道:「姨!您等會兒,我娘交代了,要您出場前和她碰個面……」話聲未畢,那娟姨已然飛身躍起。她不待老老實實地拾級而下,身形縱出,輕飄飄地躍出看臺。只見她身影曼妙,半空一個迴旋,衣影閃動,煙塵不起,霎時便落在那公子爺身旁。

  那公子爺含笑拱手:「九華山輕功獨步天下,在下今日可見識了。」娟姨羞了羞他的臉蛋,笑道:「別裝了。這般老氣橫秋,小心嚇跑你家的蘇大公子。」那公子爺故做茫然,疑惑道:「蘇大公子?他是誰呀?娟兒姑娘可否引薦一番?」娟姨笑道:「我沒法引薦,去找華山雙怪吧。」兩人對面相望,想起肥秤怪的怪模怪樣,一時忍俊不禁,都是笑了出來。

  眼見這公子爺與娟姨神態親昵,阿秀坐在看臺上,不免瞧得目瞪口呆。他拉著華妹的手,低聲問道:「這位公子是誰?可是咱們娟姨的情郎麼?」華妹故做神秘,道:「這位公子姓瓊,不過他不能做娟姨的情郎,做情敵倒是可以。」

  阿秀一臉茫然,眼看娟姨與那公子爺手拉著手,兩人有說有笑,明明是對璧人,那華妹好好一雙水翦大眼,怎能明眼人說瞎話?他想了想,忽地驚道:「我知道了!他是太監!」

  華妹一聽此言,若非家教森嚴,幾要捧腹大笑。她忍住了笑,當即起身離座,向管家道:「你們家少爺腳疼,可得幫他好好捏捏。」那管家滿心歡喜,頷首便道:「成!一定加力搓揉。」說著奔來三條大漢,急急將他兩腳鞋襪除去,在阿秀的慘叫聲中,已是狠命揉捏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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