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4正統王朝 | 上頁 下頁 |
四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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舉凡世間賢母,無不歡喜旁人讚美自己的子女。七夫人極是歡喜,笑道:「多謝你的金口,我真該包你個大紅包才是。」眾武將相顧大笑:「夫人這般說話,可把狀元郎誤為算命郎啦!」七夫人有些靦腆,盧雲也是一陣臉紅,柳昂天也甚歡喜,便從盧雲懷中接過嬰兒,自顧自地逗著。 說笑間,眾人一齊回到廳上,還沒坐定下來,便見柳昂天轉入內院去了。盧雲正感納悶,突見門口行來一名家丁,看他手捧玉盤,含笑走到眾人面前,跟著立定不動。 盧雲不知這人意欲如何,正想出言詢問,忽見眾人紛紛打開包袱,各取物事奉上,那家丁笑著唱名,將東西一一收到託盤之中。 盧雲恍然大悟,知道家丁是來收禮的,無怪柳昂天要先行回避。當下取過茶葉,又將豔婷托自己帶來的玉盒放入盤中。那家丁唱道:「盧狀元贈罐子一隻,盒子一隻。」盧雲慌道:「您說錯了,是極品茶葉一罐。」那家丁懶懶地道:「罐子是茶,盒子是啥?」盧雲卻也不知盒裡是什麼物事,只得道:「我……我也不知道,那是豔……伍總兵的夫那個人……那個朋友托我的。」他本想說豔婷,臨到嘴邊,忽覺不妥,便又改成伍定遠的夫人,再到嘴邊,還是不妥?便成了朋友,終於說得顛三倒四。待要重敘,卻聽那家了打了個哈欠,道:「盧狀元……茶一罐,某某的老婆的朋友……盒一隻。」 盧雲叫苦連天,便要他更正,那家丁哪有空閒理他?便自大搖大擺地走了。 雞犬升天的年頭,打狗要看主人面,可憐超品大員家有惡犬,登讓狀元滿頭傷。看盧雲唉聲歎氣,一旁左從義等人也是淚眼汪汪。他們身為朝官,贈禮手筆自不能寒酸,諸人臉皮腫腫,心頭疼疼,看柳昂天再多生幾個兒子,眾人都要傾家蕩產了。 送過了禮,看看時候還早,眾人便閑坐談天。只是盧雲性子冷硬,過去與這幫武人格格不入,先是在江夏與左從義舌戰,後又在北京與石憑爭鋒,此刻雖已時過境遷,但畢竟多閉嘴、少惹禍,便藉口廳上氣悶,走入院中,自願自地賞花。 穿過花園,才一行上走廊,便見一名女子迎面而來,正是先前見過的七夫人。 盧雲見她孤身一人,並無丫鬟跟隨,手上也沒抱著孩子,盧雲趕忙退到一旁,躬身道:「卑職見過夫人。」 七夫人微笑道:「你要找侯爺麼?」伍定遠走得好急,卻不知內惰如何,盧雲閑來無事,有意問個明白,便道:「有勞夫人了。」 七夫人嫣然一笑,輕輕巧巧地背過身去,示意盧雲隨自己過來。 盧雲跟在背後,只見七夫人腳步有些軟弱,想來產後體力猶虛,心下暗想: 「她也真是,產後不過一月,便已下床四處行走,難道沒有婆婆管著麼?」想到此處,不由得啞然失笑:「我可傻了,柳侯爺多大年紀,哪裡還能有娘?自沒人嘮叨她了。」想著想,又轉到了自己身上,尋思道:「我娘也已過世了,倩兮日後嫁來,自也沒有婆婆好孝敬,唉……娘要是見了倩兮,不知有多愛她……」 清官難斷家務事,這婆媳之更是千古第一難事。你當家,我管錢,你退讓,我拿翹,要不相敬如賓,時時退避三舍,要不貌似祥和,其實血流成河,一百對中找不出兩對好的。這節盧雲卻是不知,一時只是唉聲歎氣,自行想像母親與妻子相親相愛的場面。 正想得美好夢幻,七夫人已然停下腳來,盧雲四下探看,卻見自己來到了後花園,卻沒見到柳昂天。盧雲滿頭霧水,茫然便道:「夫人,侯爺呢?」 七夫人兒自背對著盧雲,聽了問話,卻遲遲不曾轉身。盧雲更感納悶,正要開口再問,忽聽一聲哽咽,那七夫人低下頭去,竟爾哭了出來。 盧雲大驚失色,慌道:「夫人怎麼了?身子不舒坦麼?」 正要呼喚下人過來,忽見七夫人一個轉身,哽咽道:「盧大人,他……他還好麼?」盧雲聽不懂問話,皺眉便問:「夫人問的是誰?可否說明白點?」 七夫人淒然一笑,側頭向地,輕聲道:「仲海。」 盧雲大吃一驚,眼前七夫人的幽怨模樣好生無奈,竟是無盡相思、無盡眷戀。盧雲見她神態甚癡,心下登時一動,醒道:「她與仲海有情!」 年前秦仲海被捕待死,當時柳門三人同赴牢房探監,盧雲便曾聽楊肅觀提起往事,好似七夫人青樓為妓,嫁給侯爺前甚是歡喜仲海,卻不知內情如何。只是現下秦仲海造反,楊肅觀失蹤,自己便想探聽內情,那也不得其門而入了。 盧雲見七夫人滿面幽怨,只在凝視自己,當即歎道:「夫人莫要擔憂,仲海很好,他武功大進,帶著弟兄逍遙快樂,怕比咱們都好呢。」七夫人低頭聽著,輕聲道:「我知道、我知道……不管多苦多難,他從來都能打勝仗,沒人能為難他的……」 她喃喃自語,呆了半晌,幽幽又問:「盧大人,你……你還會再見到他麼?」 盧雲沉吟半晌,眼看七夫人目光殷切,說不定有意要托自己做信差。盧雲低聲道:「夫人,恕在下冒昧說一句,您既已嫁給了侯爺,便不該再念著他。我雖是仲海的朋友,卻也是侯爺的下屬。」此話不難明白,自是希望七夫人規守婦道,莫要與別的男子牽扯不清。 七夫人望著盧雲,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,掩面道:「對不住,我不是要為難你……我實在找不到別人來問,又聽說你是他真正的知己,這才……這才……」 盧雲歎了口氣,眼前的妙齡美女與自己年歲相當,當此花樣年華,卻要嫁給一個老人,侯門一入深似海,這漫漫年月,真不知要她如何排遣了。七夫人福了福,低聲道:「盧大人,請你保守秘密,別跟人家提今日的事,好麼?」盧雲頷首道:「你放心,盧某守口如瓶,今日之事,你知我知,若有半點外傳,夫人唯某是問。」 盧雲言出必行,乃是天下第一等守信的人,七夫人聽他說得斬釘截鐵,自是暗暗松了口氣,當下轉身離開。盧書見她形孤影單,想到她的苦處,心下登時大憐,當即喚住了她,道:「夫人留步。」七夫人轉過身來,歎道:「大人還有什麼指教?」 盧雲微微一笑,躬身道:「夫人日後若覺得日子悶,便來我家坐坐吧。內子略通丹青,倘若蒙您不棄,不如也學著畫上幾筆,可好?」 七夫人柳眉一動,喜道:「你是說真的?」 盧雲見她開心,心下忽也高興起來,微笑便道:「這個自然。」 七夫人官家生活,每受其它六名夫人排擠,雖說衣食無虞,但人生不光吃吃喝喝,每感內心苦悶,無從宣洩,眼下若能寄情丹青,與盧雲這對文雅夫婦結交,自是無上快事。七夫人笑道:「我笨得緊,字也寫得醜,到時要請盧夫人多指點了。」 盧雲哈哈一笑,正要回話,忽然之間,只覺四周安靜下來,原本街道上車水馬龍,此時卻一發不見蹤影。柳府占地雖廣,但也在王府胡同之中,院外便是鬧市,向來人潮喧嘩,此刻卻悄然無聲,如同深夜,自不免讓人奇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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