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2十面埋伏 | 上頁 下頁 |
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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娟兒練過劍後,便在溪邊午睡打鬧,一會兒潑水為戲,一會兒拍手唱歌,真把阿傻當玩伴一般。兩人直到天色全黑,這才回去吃飯。 二人沿道回山,月輪初生,銀光閃耀,映得路上雪白一片。娟兒不是多愁善感的人,倒也沒什麼詩意,她一蹦一蹦地回家,行到練武場旁,只見裡頭黑漆漆地空無一人,想來豔婷早已回去吃飯。娟兒做了個鬼臉,笑道:「討厭的師姐,自己還不是個懶鬼,還敢說我?」 自張之越死後,豔婷越來越有掌門人的架式,原本還和娟兒有說有笑,但自長洲歸來以後,平日裡老闆著一張俏臉數說師妹。娟兒聽了教訓,自是掩耳急奔,這幾個月除了遊逛市集之外,兩姊妹從不一起出門,否則路上老是拌嘴吵架,那也真沒意思。 此時已在晚飯時分,娟兒自然餓壞了,她攜著阿傻的手,便往觀裡行去。走到觀門不遠,已聽得裡頭傳來說話的聲音,那聲音好重,似在罵人一般。娟兒心下大喜,低聲笑道:「太好了,師姐做壞事給抓到啦!」 豔婷平日乖巧聽話,行事益發穩重,難得可以看她挨駡,娟兒自然樂到心坎裡了。當下忍著腹饑,拉著阿傻,兩人偷偷摸摸地躲到了柴房,隔著窺孔偷看堂上情狀。 娟兒湊眼去望,第一眼便看到了師姐,只見她立在堂上東首,秀眉緊蹙,似在煩惱什麼。娟兒暗暗偷笑:「姊姊啊,都叫你每天和我一起玩,你卻不聽,唉……還不是一樣落得挨打?」武林中人高手不多,若要找懶鬼,不分男女老幼,隨時可以叫出一大排來,只是懶人雖多,卻少有人能與娟兒相比。看她這般能耐,多半能在八大門派中名列前矛了。 娟兒眼瞳溜溜直轉,便朝堂上師父慣坐的位子瞧去,果見他老人家端坐不動,臉上戴著一幅人皮面具,卻看不到臉上神情。娟兒原本嘻皮笑臉,待見師父戴著面具,忍不住微微一驚:「怎麼搞得?只師姐一個人在,師父幹麼戴面具?難道有客人麼?」 正看間,阿傻湊過頭來,不耐地道:「娟兒姊姊,我肚子餓啦!」娟兒向他搖了搖手,低聲道:「別說話,裡頭好象有客人,咱們看看再說。」不知為何,她一見師父戴上面具,心裡便有些不舒坦,當下便要阿傻忍耐則個,先把狀況查明再說。 娟兒正自猜疑,忽聽隔牆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,說道:「青衣掌門,你考慮得如何了?」 這人聲音好生難聽,有如烏鴉一般。娟兒心下一驚,忙又湊眼去看,只見說話那人是個中年男子。這人在堂上踱來走去,面色蠟黃,長得著實醜。娟兒凝目再看,只見廳上另有三人,一個青面皮老頭子,一個莊稼漢子,另一人卻是個油頭粉面的少年,約莫十五六歲大小。看那少年不住眼地偷看豔婷的麗色,神色卻是有些輕浮。 青衣秀士一向少與武林人物往來,此時忽有三名客人到來,已算今年難得的盛會。娟兒心下暗暗奇怪,想道:「明明有人過來作客,師父昨晚怎不先說?」 平常若有客人過來,師父多會請飯館的師傅上山開夥,整治幾桌宴席出來,自己也能趁機大快朵頤。娟兒心下納悶,眼珠轉了轉,想道:「真是怪了,到底怎麼回事……難道……難道這些人是忽然上山的,連師父事先也不知情?」她平日雖然調皮,人卻非常機警,一見情況有異,立時留上了神。 正想間,那黃面男子咳了一聲,又問道:「青衣掌門,你究竟考慮得如何?可願意跟我們走麼?」青衣秀士聽了問話,只低頭不語。一旁豔婷接口道:「這位宋二爺,您說的話好難明白。家師好端端的在山上修道,礙得著你們神刀門麼?為何非要家師遷住京城?難不成九華山掌門是個三歲小孩,連住哪兒也不知曉,卻要你來越俎代庖?」 豔婷這兩年來頗經歷練,與武林大豪對面說話絲毫不懼,看她有模有樣,字字清脆,更把「越俎代庖」四字拖得極長,自在諷刺神刀門行事不當。 娟兒湊眼去看,只見那宋二爺給豔婷搶白幾句,臉色變得更加難看。尋常人若是惱羞成怒,臉色定然紅漲,但這宋二爺好似生了肝病,心下氣憤,臉色卻更加黃了。娟兒卻不知道,這人姓宋名德光,外號叫「黃面鬼」,只因練功不慎,誤傷內臟,才成了這等蠟黃模樣。 宋德光想要出言反駁,卻又想不出什麼話來說。正氣躁間,廳上一個稚氣的聲音響起,只見一名少年站起身來,笑道:「豔婷師妹責備得是,宋二爺確實說話不當。咱們此番長途跋涉過來九華,一片誠心,只想邀請掌門下山遊玩,哪知宋二爺說話太過直爽,自然讓人反感了。豔婷師妹,我這裡替他致歉,還請你海涵則個。」 豔婷芳年十九,這少年年歲甚輕,看模樣尚比她小了兩歲,哪知他說起話來老氣橫秋,口口聲聲把豔婷喚成師妹,躬身彎腰時目光更是一瞬不瞬,只盯著豔婷的秋水雙瞳,做得十分俊俏身段。娟兒看在眼裡,心下卻是暗暗冷笑:「哪裡來的小白臉,真當自己是潘安再世麼?人家伍制使喜歡師姐,連性命都可以不要,你想討我師姐歡心,那可差得太遠了。」 那少年代人道歉,用意只在討好豔婷,但這番言語說出,卻不免開罪了宋二爺。果聽他怒喝一聲,大聲道:「好你個小鬼祝康!什麼叫做說話太直?你這黃口孺子如此這般分派是非,眼裡還有我家宋大爺麼?」話聲未畢,那少年身邊站起一人,正是先前看過的莊稼漢。只聽他微笑道:「二爺別動氣,我家小少爺沒有惡意的。你神刀門與我祝家莊本為世交,何必為一句話犯火?」 那宋德光聽了莊稼漢的說話,面上黃氣更加濃濁,冷笑便道:「好,看你魯教頭的面子,我便不再多言吧。」那莊稼漢自居僕傭,彷佛是祝家的伴當,其實卻是祝家莊的武功教頭。此人姓魯,單名一個裕字,正因祝家受過朝廷冊封,主人爵位在身,乃是非同小可的大戶人家,魯裕這才甘心為用,甚且自居下人了。 魯教頭向青衣秀士微微一笑,道:「青衣掌門,我家少爺歉也道過了,場面話也交代了,算是給足您面子。這就跟我們走吧。」 這魯裕語氣輕鬆,其實說話的霸道更在宋德光之上。豔婷聽在耳裡,如何不怒,正想出言譏諷,青衣秀士卻輕歎一聲,揮手道:「各位別再說了。在下接任掌門以來,始終專心求道,教化弟子,不再過問朝廷之事。這趟京城之旅,還是免了吧。」說著緩緩起身,拱手道:「諸位高賢,恕我待客簡慢了。」 耳聽青衣秀士下了逐客令,再無轉圜餘地,魯裕緩緩站起,雙手叉腰,微笑道:「青衣掌門,不看僧面看佛面,鐵槍祝老夫人的面子,掌門真不願理會麼?」 青衣秀士聽他語帶威脅,淡淡便道:「祝太也好,宋大也好,來者既然是客,焉有強要主人離山之理?還請魯教頭把我這幾句話帶回去。祝家莊的面子雖大,卻大不過九華山的祖宗牌位,倘若老夫人還一味怪罪,青衣秀士不敢失敬,隨時候駕接招。」他話聲平靜,卻把魯裕的話原封不動地擠了回去,登讓他發作不了。 眼看魯裕語塞,祝康是他的小主人,已是不能不出面。他離座站起,微笑道:「青衣掌門別生氣,其實祝家莊這回請您下山,也是一番好意。這樣吧,既然您嫌京城太遠,反正祝家莊也在陝北,與您隔不寸許,不如咱們好好擺上一桌酒,向您道個歉、行個禮,您說好麼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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