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1重建怒蒼 | 上頁 下頁 |
三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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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二娘見他一幅對付小貓小狗的神氣,心下更是狂怒,當下戟指回罵:「秦仲海,你給老娘聽好了!山寨沒我,小兔子他們早就死光了,哪輪得到你在這指東道西!你張大你的小眼睛,給我看清楚!」言二娘又恨又氣之間,忽然往山壁撲去,霎時手腳並用,逕自朝岩壁攀爬起來。 秦仲海縮在岩下看著,只見言二娘身子輕盈,雖在風雪間,居然攀上了丈餘。他目瞪口呆之餘,顧不得自身安危,只得追了出去,直往岩壁攀去。 兩人爬了一個時辰,言二娘只是一言不發,拼命往上攀爬。秦仲海見自己已在百丈高,黑暗間伸手不見五指,那岩石摸來,真比冰塊還要冷上百倍,稍一撫觸,便升疼痛之感,何況還要用力攀爬?他幾次想要趕到言二娘之前,但因狂風大作,卻都不得其便,只得挨在她腳下攀動。只是言二娘不曾習練火貪剛勁,少了烈火般的內力護身,決計支撐不久,稍不留神,便會摔到萬丈深淵之下,秦仲海想到此節,心下只是擔憂。 又攀十來丈,果然言二娘身形凝住,再也攀不上半寸了。秦仲海知道她體力已盡,當下往上用力一撐,單腳抵住岩石,左手牢牢抓住尖角,大喊道:「二娘,過來抱住我!讓我帶你上去!」言二娘猶在悲憤,只緊緊抓著山岩,哭道:「我不要抱你!我寧願摔死山下,做個人人敬重的死屍,也不要受你的活氣!」 秦仲海嘖了一聲,大叫道:「二娘,別鬧了!快快抱住我!」言二娘滿臉倔強,硬是不依,只管抓住山岩,絲毫沒有移動身子的意思。秦仲海靠了過去,兩人身子相貼,額頭相抵,秦仲海睜著一雙虎目,凝視著言二娘。 二人呼吸相聞,近在寸許,言二娘給他的目光逼視,只是別開臉去,不做理會。秦仲海附耳過去,低聲道:「咱們照戰場上的規炬,不彆扭,不動氣。我現下數到三,你再不過來,我便立刻投降下山,從此只當個殘廢,終身不動刀劍。」他不待言二娘答應,立時數道:「一……二……」 那個「三」字還沒數出,言二娘已是心中一軟,想起秦仲海重傷殘廢,此時賭命上山,自己怎好再害他?霎時身子撲出,縱身入懷,已牢牢抱住秦仲海。 秦仲海心下甚喜,正要說話,忽在此時,只聽頭頂轟隆隆地,竟爾出現巨響。兩人抬頭一看,面色俱都慘澹,只見頭頂黑壓壓地一片,竟有大雪崩落。 峰頂雪崩,勢道何等厲害,若給正面撞了,定會給壓在積雪之下,成為千年不化的冰屍。言二娘嚇得花容失色,縮在秦仲海懷裡,尖叫道:「我們死在一起!」 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氣,心道:「師父啊!你幫我打通多少內力,這下可得見真章了。」他提起鋼刀,護住頭頂,仰天暴喝道:「龍火噬天!」 火貪一刀第八重功力使出,熱氣撲天,護住了二人。當先雪塊給熱氣一逼,盡為水霧,但岩石仍是不絕落下,全數打在刀刃上。秦仲海自知若要撤招,定會死無葬身之地,當下全力行功,不敢稍有怠慢。只是如此使力,丹田立生痛楚,背後插針處如火之焚,筋脈更是酸疼緊繃,好似隨時都要斷裂。 秦仲海重傷之下,內力有限,實在無法這般使力,但此時若不全力一搏,難道要死在這裡?他咬牙忍受,丹田內力全數搬運而出,肩井穴傷霎時進裂出血,已是全身浴血的慘狀。 過了一盞茶時分,好容易雪崩過去,秦仲海喘息良久,緩緩將鋼刀插回腰間,低頭看向懷中,只見言二娘面色慘澹,早已暈了過去。 此地位處高山,酷寒異常,倘若言二娘真的昏睡過去,那是死路一條了。秦仲海提起大嗓門,奮力在言二娘耳旁一吼:「起來啦!他奶奶的天亮啦!」 言二娘給他這麼一叫,登時嚇醒,拍著心口道:「怎麼了?打雷了麼?」 秦仲海見她精神猶旺,登時松了口氣,柔聲道:「好好抱住我,咱們過了這段峭壁再說。」言二娘給這麼一嚇,早巳忘了先前的不快,當下緊抱秦仲海,二人便緩緩攀上。 又攀數十丈,秦仲海已無體力,背後插針處更是痛入骨髓,每攀半尺,便似剝了層皮一般地苦,到得後來,言二娘也幫著出力攀爬。只是她也好不到哪兒,每攀一尺,便是氣喘吁吁,手指更是冰凍僵硬。眼看實在爬不上去,秦仲海見山壁旁有處岩縫,形狀寬廣,當容兩人棲身,當下牢牢抱著言二娘,縱身飛躍,二人便撲到了岩縫中。只是風勢強勁,秦仲海給狂風一刮,撲出方位不免偏斜,只撞得他臂上、臉上全是擦傷淤血,言二娘給他抱在懷裡,反倒沒什麼傷勢。 兩人倒在岩縫中,緊緊相擁,秦仲海見言二娘面上滿是冰霜,身子戰慄發抖,想來自己的瞼色定也難看得緊。他握住言二娘的手掌,將殘餘內力傳了過去,言二娘吃了一驚,急急甩開他的手,搖頭道:「我上山是來幫你的,你別為旁人多費氣力!」 秦仲海見她嘴唇不自覺地顫抖,原本粉紅色的櫻唇更是凍得毫無血色,倘無火貪內力護身,下山後鼻頭手指定會爛掉。秦仲海縱然粗魯十倍,見了這幅神色,自也萬般憐惜。他歎了口氣,將言二娘放在自己腿上,伸手摩擦她的鼻頭,低聲道:「傻丫頭,好端端地弄成這模樣。唉……以後別這樣發脾氣了,好不好?」 言二娘聽了他的溫柔說話,又見秦仲海面帶愛憐之色,只在望著自己,一時內心柔情忽動,緩緩閉上了眼,輕聲道:「秦將軍,我喜歡你像這樣,像個翩翩君子。」 往常兩人見面,不是打鬧便是吵嘴,再不便是身邊繞著一大群兄弟,心裡掛著一籮筐惱人俗事,哪能像這般相互依偎?秦仲海望著言二娘,微笑道:「什麼翩翩君子?老……老秦本就是個君子,如假包換,包君滿意。」他本想自稱老子,轉念想到言二娘痛恨自己的粗魯,便硬生生忍下來了。 言二娘噗嗤一笑,知道秦仲海看重兩人這段緣份,這才特意改掉粗口。她握住秦仲海的大手,放在臉上摩挲,低聲道:「你知道麼?我好快活,這二十年來,就是現下最快活……」 秦仲海見她眼皮將張將閉,說話聲音漸漸低沉,知道她體力耗竭,已要熟睡,當下以腿做枕,讓她躺得舒坦些,跟著掌心對掌心,將內力緩緩送了過去。 言二娘躺在秦仲海懷裡,身上暖暖的,眼皮更覺沉重,將睡將醒之際,勉力低問:「雪那麼大……咱們下山好不好……」昏沉之間,似聽秦仲海貼在耳旁,輕聲道:「別想這麼多,好好睡吧,等你醒來,什麼事都沒了……」 言二娘面帶微笑,她身上暖呼呼地,輕握秦仲海手掌,一時心中平安喜樂,終於閉目睡著了。 也不知睡了多久,夢中似乎有人解下外袍,蓋在自己身上,火貪一刀的內勁徐徐送來,身上更是溫暖舒泰,半點不像身處高山寒境。夢中只覺自己又成了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,只在兄長身邊依偎撒嬌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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