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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0忠義孤臣 | 上頁 下頁
一〇


  劉敬聽了嘲諷,卻也不生氣,只淡淡一笑,道:「咱們說正事要緊,別損我這老頭了。」他苦笑一陣,又道:「只是王甯那幫讀書人雖笨,卻也不算白死,他們查得不錯,江充甫一回京,也先可汗便自行退兵,此間定然有詐。只是當時朝廷甫脫大難,眾人慶倖生還之餘,哪有餘力查訪內情?當時先皇下落下明,泯王與太后心中掛念,便命大臣四下尋訪,卻始終找之不著。過了不久,眼見先皇實在蹤影全失,泯王爺只好以監國皇儲之名正式登基,接任皇位。」秦仲海哼了一聲,道:「你們這幫大臣便這麼敷衍了事,真是世態炎涼。」

  劉敬道:「國家不可一日無君,泯王爺拖了一陣才接位,已算不容易了。只是說到接位一事,你家侯爺也算立過大功,念在他這份擁戴功勞上,朝廷日後才有了三分局面。」

  秦仲海沉吟片刻,道:「那秦霸先呢?他那時究竟在做什麼?為何不回朝廷替自己分辯?」

  劉敬搖了搖頭,道:「據說也先圍城之時,他還有意殺回京城,替國家解圍,但後來他聽說全家慘死,便殺向關內,起兵作亂起來。」

  秦仲海聽了內情,皺眉便問:「這秦霸先到底是何來歷?」他曾聽韋子壯說過這人出身武當,但除此之外,卻是一無所知,此時便出言相詢,也好多探聽一些事蹟。

  劉敬目中閃過一絲憂傷,道:「秦霸先,原名秦策,官拜征西大都督,爵賜武德侯,霸先是他的號。當年他與你家侯爺並稱雙雄,北昂天,西霸先,乃是武英朝廷的兩大支柱。」

  耳聽柳昂天與天下第一大反賊並列,秦仲海一時心中百味雜陳,不知該說些什麼。

  劉敬歎了一聲,又道:「當年秦家滿門抄斬,天下無人能救,秦霸先自是大怒欲狂。他率軍打破五門關,一路殺向關內,兩邊激戰數百回合,朝廷節節敗退,一路退到了虎牢關。此關坐擁天險,守將也非易與之輩,秦霸先縱然武勇,一時間卻也打不入關中。眼看是個僵局,秦霸先索性立馬怒蒼,廣招天下勇士,從此雙方便開始十數年的對峙,中間打了又談,談了又打。皇帝每次派使臣過去安撫,都被秦霸先亂棒打回,始終是個僵局。」

  秦仲海在文淵閣見到這人的姓名時,本恨自己生得太晚,不能與他一決雌雄,但連著幾番事情下來,對此人又是同情,又是恐懼。他伸手抓起茶杯,呼嚕嚕地喝個精光。

  劉敬替他斟上了茶,又道:「秦霸先造反,等於默認他謀害皇帝。當年他起兵造反,天下都曰該死,我也是其中之一,只是朝廷名將雖多,卻無人能出其右。你家侯爺一來需駐防北疆,二來朝廷知道他們倆家有舊,就怕他二人聯手作亂,始終不敢把柳昂天召回。直到景泰十四年……」

  秦仲海跳了起來,驚道:「景泰十四年?」劉敬奇道:「怎麼了?」隨即意會,道:「文淵閣遺失的奏章,全都是這一年份的文物,是不是?」秦仲海點了點頭,道:「正是如此。」

  劉敬聞言,忽然哈哈大笑,道:「好傢伙,連你也後悔了麼?哈哈!哈哈!」此時天色早已大明,劉敬轉頭望著窗外,晨光暖和,映在他的老臉上,望之皺紋深刻,更顯出智慧來。秦仲海不知劉敬在說些什麼,自是不敢接口,只靜聽他說話。

  劉敬凝視晨上湖煙,悠悠地道:「景泰十四年,那年怒蒼山一夥全力反撲,攻下霸州,直搗京師,逼得皇帝召回柳昂天,下旨天下兵馬勤王。雙方兵連禍結,最後秦霸先慘死神鬼亭,一切全在景泰十四年發生的。此事詭譎多變,比之三國裡最精彩的橋段,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……」秦仲海恍然大悟,原來怒蒼山之所以滅亡,全在此年。他沉吟片刻,問道:「究竟這中間有何隱密之處?為何有人要偷取奏章遮掩?」

  劉敬冷冷一笑,忽道:「秦仲海,你若想知道其中隱情,須得回答公公一事。否則『疏不間親』,劉某人沒拿到證物之前,絕不會明白告訴你,免得打草驚蛇,反而不妙。」

  秦仲海見他神色沉重,渾不似平日笑咪咪的模樣,他心下一凜,拱手道:「請公公公示下,仲海定會審慎回話。」

  劉敬聽他回答的直接,反倒不好開口,他低下頭去,轉動手中茶杯,似在思索如何啟齒。秦仲海不敢打擾,只是靜靜等待。

  過了良久,劉敬緩緩地道:「生你者父母,成你者朝廷,倘若兩者相沖相害,你當如何?」

  從城西鬼屋開始,劉敬一路都在秦仲海身世上打轉,此時聽他再次提起,惶恐之情卻不曾稍減,秦仲海心頭大震,只是此刻不能露出驚惶之態,以免落於下風。當下故做輕鬆,搖頭道:「劉總管多此一問,我爹娘老早死了,我不須煩惱這個題目。」

  劉敬長歎一聲,道:「秦仲海啊秦仲海,你既然見過鬼屋裡的老人,心裡便該有個底,又何必裝傻?我問你一句,你父母若是死于朝廷之手,你會替他們報仇嗎?你站在朝廷這端,難免成了不孝子孫。」他頓了頓,道:「秦仲海,忠孝難以兩全,你還想逃避麼?」

  秦仲海內心大震,一時驚怒交進,喝道:「放你媽的狗屁!老子明白告訴你,我打小沒爹沒娘,是個孤兒,什麼時候又生出這些狗屁不如的事來!」

  劉敬冷冷地道:「有個女人腦袋被人砍落,死後裸體示眾,羞恥難言。有個男子慘遭剝皮分屍,葬在異鄉大樹下,永世不得回歸故土。這些你都當作是屁了?」秦仲海越聽越驚,越驚越怒,霎時怒氣衝天,大喝道:「你胡言亂語什麼?老子操你奶奶!」他站起身來,轉身便走。劉敬道:「不忠不孝,不仁下義,那便是天地不容的無恥之徒。」

  秦仲海暴喝一聲,刀鋒出鞘,轉身便砍,轟地一聲響過,茶几已給他砍成兩半。

  劉敬面色不瞬,舉起茶杯,輕輕喝了一口,道:「方子敬教你一身武功,便是用來投靠權貴的麼?」秦仲海心頭震恐萬端,他壓下怒火,心道:「這老頭不知從哪打聽到我的師承,竟想要脅老子,說不得,今日若不能殺他,恐怕一生都要受制此人。」他手握刀柄,沉聲道:「劉總管,你今日找我來,到底想做什麼?難不成便是要威脅於我,讓秦仲海一生聽命於你麼?」只要劉敬一個回答不對,秦仲海便要使出絕招「龍火噬天」,一舉將之擊斃,至於外頭薛奴兒等人怎麼處置自己,那也管不了這許多了。

  劉敬道:「你多疑了,我今日找你過來,便是同你說這個放事,你若不想理我,那也無妨。只管轉身便走,無人會來擾你。」秦仲海不信此言,冷然道:「你少放幾個狗屁,你劉敬陰謀詭詐,何必故做善良,卻來詐欺於我?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麼?」

  劉敬哈哈一笑,道:「我向來說話算話,你怕什麼呢?」秦仲海大聲道:「話是你說的,老子現下就走!」說著轉身走出。

  正要跨出佛堂,匆聽劉敬輕輕一歎,低聲道:「若要洗雪家門仇怨,三日後亥時打開承天門,我們一起圖謀大業。」

  秦仲海如中雷轟,全身冷汗颼颼而下,心中的震恐責難言喻,霎時想道:「原來如此,他……他要造反!」先前劉敬問他家國之事,又三番兩次暗指他的身世與秦霸先有關,原來一切都是為了拉攏他一齊造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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