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9神劍擒龍 | 上頁 下頁
五五


  待到後來,秦仲海已如發狂一般,每日只是用力搜尋,中間幾人過來稟報,說柳昂天傳他去府裡議事,但秦仲海只是充耳不聞,只要找不出其中秘密,那是絕不能甘休的。

  足足找到第十日,大學士孔安差人通報,說明日便有兵員過來接管,秦仲海想起駐防一月的期限已過,他深怕奏章遺失之事給人揪出,心下叫苦連天,想道:「說不得,老子只要硬幹了!」當即命人找來文房四寶,便躲在西角牌樓裡揮毫。

  眾下屬本在賭博,忽見老大坐到角落,提起毛筆,不知要幹什麼,都是面露欽佩之色,紛紛問道:「老大要寫什麼?可是要追哪家閨女麼?」秦仲海喝道:「放你祖宗的屁!老子要寫情書給你奶奶,你們管得著麼?」提起筆來,只覺重如千斤,全身是汗。他呸了一聲,將上衣脫去,大喝一聲,運起火貪一刀第一重功力,用力往紙上砍落。正是「袒胸露肚侍衛前,揮毫落筆如雲煙」,眾屬下都是讚歎不已。

  一名下屬湊上頭去,想要品評一番,卻忽地大驚失色,道:「烏龜!」其餘幾人吃了一驚,急忙來看,赫見紙上一隻兇猛神龜,正自對著眾人冷笑,神態頗為狂傲,看來還與秦仲海有些神似。

  眾人心中駭然,都想:「老大在幹什麼?難道是畫自己的壽像麼?」正猜測間,只見秦仲海面色儼然,沉聲道:「這只龜畫的怎麼樣?還算神駿麼?」眾下屬連吞唾沫,不知該如何回話。

  秦仲海哼了一聲,道:「亂世神龜最值錢,諒你們如此愚魯,自不懂老子筆下的神妙道理,全給我滾了!」眼見老大畫了百來隻龜,整整十大本奏章,還得意洋洋的攜回文淵閣,眾下屬議論紛紛,都是暗自罕異。

  這日大學士孔安親領一隊侍衛,前來接管文淵閣。秦仲海見大批人馬雲集,心道:「你奶奶的,一會兒要是給他們發覺老子畫的神龜,那可是欺君大罪,我可得小心了。」他見數十名侍衛手持清單,一一查對庫房裡的藏書,秦仲海陪在一旁,摸頭抓耳,裝作漫不經心的神色,其實內心直是心驚膽戰,波濤洶湧。

  查到密本室,眾人無權開啟,只得請來東廠總管劉敬,會同孔大學士一起進入。

  劉敬駕臨文淵閣,眾人無不凜然,孔大學士更是親到門口相迎。劉敬緩步進來,待見了秦仲海,便是微微一笑,道:「秦將軍,好久不見了。這些日子可辛苦你啦!」

  秦仲海嘿嘿一笑,心道:「這老頭縱容瓊貴妃偷人,上回我賣他個面子,也算是件人情,一會兒若要出事,他定會替我遮掩。」想到此節,心中多少定下。

  劉敬命自己下屬取出鎖匙,打開了密室小門,便與孔安並肩走進。兩人甫一走入,霎時之間,只見孔安舉袖遮鼻,皺眉道:「有股怪味。」秦仲海心下一驚,想起自己的夜壺還放在裡頭,這幾日太忙,竟爾忘了取出,無怪會臭成這般。

  正惶恐間,卻聽劉敬道:「這處所太久沒開,自會臭些。」孔安聽他如此說話,自也不便多言,當下咳了一聲,點頭道:「劉總管說得是,我倒疏忽此節了。」這孔安雖貴為閣揆,但在諸大派的夾殺中,早已故舊凋零,難與朝廷三大派相抗,凡事只得退讓。秦仲海見逃過第一劫,登時噓了口長氣,心道:「今日卻靠老劉救命了。」

  孔安又走兩步,忽地踢翻一物,頓時臭氣薰天,眾人都掩上了口鼻。孔安低頭一看,只見地上倒了只大壺,屎尿灑得滿地,臭不可抑。秦仲海叫苦連天,暗道:「他媽的!十來天的臭屎全都滾了出來,這可怎麼辦?」

  孔安心頭火起,怒道:「這是夜壺!誰在這兒拉屎!」眼看孔安神情不善,秦仲海正自惴惴,卻見劉敬俯下身去,對著夜壺察看一陣,搖頭道:「這不是夜壺。」

  眾人聞言,盡皆一愣。孔安大聲道:「這裡頭全是屎尿,如何不是夜壺?」劉敬眨了眨眼,笑道:「這是一本書。」孔安面色鐵青,斜目往秦仲海瞪了一眼,心道:「這小子和東廠勾結上了,不能和他當真。」他是個乖覺的,一見劉敬有意放水遮掩,當即輕歎一聲,自行轉口道:「劉總管好眼力,這確實是本書。看來老朽真是老眼昏花了。」袍袖一拂,轉身便朝書架走去。劉敬聽他語帶諷刺,只是微笑,不以為意。

  一名侍衛聽得兩位大臣如此說話,只是心下起疑。他凝視著夜壺,皺眉道:「這真是本書麼?可不管怎麼看,這都像只夜壺啊?」一名文員有意討好劉敬,只想趁機巴結一番,當即笑道:「這你就不懂了,世人標新立異,所在多有,將書本作成夜壺模樣,那也不過是時興之意。」那侍衛一驚,說道:「把書作成夜壺形狀,那要怎麼看哪?」那文員無法自圓其說,隨口亂扯道:「只要拉過一次,便能讀出其中真諦。」

  那侍衛吃了一驚,偷偷將夜壺帶到牆角,隨即解下褲帶,尿了起來。

  孔安奉人清查一陣,他知秦仲海有人撐腰,即使有何遺漏,恐也治不了他的罪,便只隨意閑看,全不掛心。幾名侍衛不知官場機巧,卻還細心察看,就怕少了些物事,日後要擔罪責。

  一名侍衛見架上一排奏摺頗新,不似古舊之物,他心下起疑,便將之抽起翻看,猛見奏章上畫了好一隻巨大烏龜,直是躍然紙上。那侍衛慘然驚叫:「有烏龜!」

  劉敬湊過頭來,登時見到秦仲海的大作,笑道:「是啊!好大一隻烏龜!」

  孔安聽了慘叫,只哼了一聲,皺眉走來,道:「又有什麼事了?」那侍衛硬著頭皮,將奏章遞過,孔安見了秦仲海親繪的龜圖,也是赫然一驚。他心中狂怒,怒目瞪向秦仲海,心道:「好一個遊手好閒的無賴敗類!居然不務正業到這個地步!」

  秦仲海給他瞪得神情尷尬,當下偷偷躲到書架後頭,滿臉羞慚,只作不知。

  那侍衛低聲道:「奏章上怎會跑出一隻烏龜來?莫非有人搞鬼?」孔安往秦仲海恨恨一瞪,咬牙道:「你懂什麼了!景泰十四年間,皇上命人……命人去尋找四大神獸,龍鳳麒鱗沒能找到,卻教本朝左禦史找著了這只神龜,皇上龍心大悅,這才命人臨摹在奏章上。」也是孔大學士飽讀詩書,這一節謊言竟編得絲絲入扣,叫人不得不信。那侍衛忙道:「原來是四大神獸,無怪要藏在密本室裡。」當下將龜圖急急收起,還在清單上注明來歷,寫道:「景泰十四年神龜圖乙式乙份」。

  孔安四下看了一陣,天幸只掉了十來本密奏,還能勉強交差。他清了清嗓子,斜目看了秦仲海一眼,冷冷地道:「多虧秦將軍這幾日率軍駐守,平安交付此間物事,日後這文淵閣的安危,便由直隸京營許校尉接管。」那許校尉急忙搶上,拱手道:「在下赴湯蹈火,不敢有失。」說著向秦仲海連番請益,秦仲海嘿嘿乾笑,不置可否。

  出得文淵閣,秦仲海總算交付苦差,想起逃過一劫,沒給人送去充軍,霎時哈哈大笑,甚是得意,十來名下屬也紛紛搶上,向他道賀。

  正喜樂間,忽聽一人道:「秦將軍,好容易卸下這個重責大任,真得好好慶功啊!」秦仲海聽這聲音老邁,轉頭去看,只見一名老者笑吟吟地看著他,正是劉敬。

  秦仲海此番逃脫罪責,算來欠他一個人情。他面色尷尬,陪笑道:「今日全靠劉總管幫忙,否則小子腦袋已然不在了。」劉敬笑道:「不過少了幾本奏章,哪這麼嚴重?」說著往他看了一眼,緩緩走開,似是有意要他隨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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