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9神劍擒龍 | 上頁 下頁
一八


  那日靈定身受重傷,若無青衣秀士的精湛醫術,早已畢命華山,倘連青衣秀士也沒法子醫治,那阿傻也只有認命了。青衣秀士望著阿傻,淡淡地道:「不勞盧知州吩咐,老朽早替他瞧過病況。只是此人腦門受過外力重擊,若無重大擊打,恐怕無藥可救。」

  娟兒歎了口氣,道:「他再好不了,只好請歐陽老爺用那只大鐵錘敲上一記了,說不定挺管用的。」那阿傻雖然傻得厲害,此時聽得要用鐵錘敲打腦門,居然懂得怕,急忙搖手道:「這不成,我阿傻吃虧生意決不做的,娟兒姊姊可別害我!」娟兒秀眉一揚,在他腦門上打了一記爆栗,道:「十兩銀子,賭你的腦袋禁得起鐵錘敲。」阿傻哦了一聲,傻呼呼地道:「原來有得賭啊,那多打兩記好了。」眾人聞言,紛紛大笑起來,顧倩兮也感莞爾。

  眾人相互敬酒,各自閒聊,盧雲想起歐陽家一事,又問道:「先前聽衙門中人提過,好似這歐陽家來歷不太尋常,莫非他們也與朝廷有舊?」眾人聽他提起歐陽家,都感好奇,紛紛安靜下來,專心聽講。青衣秀士頷首道:「這歐陽家確與朝廷有些牽連。歐陽家的主人名喚歐陽南,舊日做過『江南鑄造』,算是朝廷命官。只是在二十多年前,他為了『洪武天爐』一案被人牽連,這才退隱洗手,不復往日風光了。

  盧雲哦了一聲,奇道:「洪武天爐?那又是什麼東西了?」

  青衣秀士道:「景泰十年,本朝曾從交趾奪得一批火器,乃是西洋人造出的赤金大炮。皇上見這些火器厲害,一時龍顏大悅,便命大臣江充依著樣式,監造一批相同的火器。」盧雲聽到「江充」二字,隱隱覺得有些不祥,想來這歐陽家定會吃足苦頭。

  青衣秀士又道:「江充見皇上甚是看重此事,便從全國各地尋訪出一批高手匠人。只是這幫人手藝雖精,但各地的爐火都賺太弱,燒不出同等的炮身材質。此時朝廷有人薦舉,言道江南名匠歐陽南煉鐵有方,江充便向皇上請命,由這位『江南鑄造』起造一座大爐,以供朝廷製作西洋火器。」眾人聽說歐陽家曾有這等風光,絕非尋常鄉紳可比,豔婷、娟兒都是習劍之人,無不想拜見這位當代聞名的煉劍宗匠,也好見識一番。

  青衣秀士又道:「朝廷聽得江充的建言,自是大喜,立即撥下十萬兩白銀起造。那歐陽南見皇帝如此看重,自也卯足全力。他苦心孤詣,專程撿了一塊祖宗留下的風水寶地。這地風力強盛,四季不歇,又兼靈性奇重,乃是世所罕見的鑄鐵好地,在這地方起造的鑄鐵爐,自也是千年罕見的名爐了。」他見眾人聚精會神,又道:「想那歐陽南何等身分,以他宗師地位,尚且耗了兩年功夫,花費無數精神,這座神爐自當是天下無雙、曠古難見了。眼看歐陽家便要大展鴻圖,誰知道福兮禍所倚,好容易爐座完成,初次啟用之日,皇上便下令封爐,不准歐陽家再行鑄造之舉。」

  眾人聽到此處,無下大奇,不知歐陽南何以這般倒楣。盧雲沉吟道:「莫非是江充這奸臣搞鬼麼?」青衣秀士搖了搖頭,道:「江充作惡雖多,這事卻怪他不得,純是歐陽家自惹禍端。」顧倩兮向來聰穎,略加推測,便問道:「這樣聽來,可是歐陽家的爐子做得不好,這才引來皇上震怒?」

  青夾秀士歎了口氣,道:「顧大小姐所言恰恰相反。這歐陽南號稱當世第一煉鐵手,手藝怎會不精?說來說去,只怪這爐子做得太好了。」

  眾人哦了一聲,都感不可思議。青衣秀士又道:「當年大爐初成,歐陽南立即定名為『洪武天爐』,一來感念太祖恩德,二來彰顯此爐的非凡,他若沒有十足十的把握,自也不敢擅用這個名字。那日點火啟用之時,滿朝大臣來了大半,都要看一看這座『洪武天爐』的威力。」說到此處,青衣秀士只咳了一聲,卻不再言語。眾人聽得興起,都想知道後情,娟兒忙搖著師父的手,追問道:「後來怎麼了?師父別賣關子啊!」

  青衣秀士歎道:「那日爐火一點上,就把歐陽南的鐵鉗燒融了。」眾人心下大奇,驚道:「把鐵鉗燒融了?」

  青衣秀士道:「正是。這座『洪武天爐』焰火騰燒,色做青白,任何質料的鐵鉗都耐不住一烤,東西可說是有進無出。那日皇上本來下令,要歐陽南先打出一批火槍,誰知爐火一升,便降不下來,他想盡辦法,卻都取不出埋頭的生鐵,最後只好用大水潑熄爐火。」

  盧雲歎道:「那可慘了,這堆生鐵必成廢鐵了。」青衣秀士道:「非只如此,那爐火好生兇猛,竟把模具、鐵料全數燒為爛渣,不堪再用。江充聞訊,自是大怒欲狂,當下親來責問。那歐陽南面對權臣責難,不說自己手藝不到,反說天爐靈性太重,性子倔傲,不願燒制凡俗兵器云云。江充聽了這妖妄之言,想起十萬兩白銀無端給糟蹋了,只氣得他七竅生煙,終將歐陽家的大兒子充軍,以敬效尤。」

  盧雲聽了這段往事,忍不住搖頭嘆息,道:「天爐性子太傲,這話實在也太玄了點,無怪江充會大發雷霆。」自古鑄劍師多喜靈異氣象,每將妖妄傳言附會於名劍寶刀之上,想來歐陽南雖是武林罕見的鑄劍宗師,卻也難脫這等迷信,只能算是自取其咎了。

  青衣秀士頷首道:「也是僥天之幸,歐陽家少了兒子,卻還保住首領。整整過了二十來年,終給他們找到了一柄神錘。傳說這柄錘耐得住燒烤,無懼天火鍛冶。所謂『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』,歐陽家既有神錘,便要在明日傍晚複業,重新開啟這座『洪武天爐』了。」

  盧雲聽得目瞪口呆,他定了定神,忙道:「看這天爐如此神妙,到時定要好好見識一番。」

  娟兒掩嘴笑道:「照啊!到時你盧知州是小盧看大爐,兩隻爐子乾瞪眼了。」她知道盧雲個性溫文,絕下會無端生氣,便隨口開個玩笑,倒也沒有惡意。只是盧雲和善敦厚,顧倩兮就不一定好惹了,娟兒偷眼去看,果見顧倩兮睜著大眼望向自己。娟兒有些害怕,忙扮了個鬼臉,賠罪道:「姊姊你別生氣,我跟他說著玩的。」

  顧倩兮微微一笑,道:「他這人古板得緊,本就該損個幾句,妹子別在意。」

  娟兒聽她叫自己做妹子,那是脫了生份,心下自也歡喜。

  夜寒露濃,眼看天晚,眾人便各自回房。長洲知州宅邸寬廣,客房無虞,盧雲便請家丁安排住處,讓九華山諸人歇宿。

  酒席已畢,盧雲初得新居,又有嘉賓到來,席間見顧倩兮言語得體,落落大方,仿佛便是知州夫人的風采,盧雲看在眼裡,心下自感喜歡。他與顧倩兮攜手走入花圃,兩人相視微笑,都感甜蜜溫馨。

  顧倩兮仰頭看著情郎,替他理了理額,笑道:「幾年不見,看你變得老練許多,還結識了好些江湖朋友。」盧雲微笑道:「你不也是?今夜黃販子好生奸滑,若非你來解圍,只怕我這知州要給百姓們毒打一頓呢!」顧倩兮取笑道:「誰敢打你,咱們銀川公主定會砍他的頭!」盧雲聽她言語中帶著醋意,心下卻感暖烘烘地,很是喜樂。

  說話間,秋風徐徐吹拂,顧倩兮衣衫單薄,忍不住打了個寒噤。盧雲見園中頗有寒意,便道:「院子裡太涼,咱們到房裡去坐坐吧!」說著攜了顧倩兮的手,將她帶向知州臥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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