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9神劍擒龍 | 上頁 下頁


  薩魔心機再深十倍,哪能料到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窮酸老人,竟是堂堂京城十二監之首、身懷絕技的秉筆太監劉敬?一個不慎,身上登時重傷,已是單膝跪地。

  眼看劉敬還要搶攻,薩魔大怒之下,縱聲狂吼,直向劉敬沖去。伍定遠吃了一驚,深怕劉敬敵他不過,正要上前助陣,劉敬卻微微一笑,向他搖了搖手。便在此時,兩旁民房傳來呼嘯之聲,屋頂上黑影閃動,躍下了兩名禿頂男子。伍定遠恍然大悟,才知劉敬早有萬全準備。

  那兩名伏兵身法快絕,一左一右,便與劉敬三人合力搶攻。此時薩魔的右拳已給伍定遠打碎,手指斷折,許多摔角技法難以使出,武功自是大打折扣。那三人身手又是高明之至,此起彼落,攻勢如同陣法。薩魔先前受了劉敬一指偷襲,胸腹已有內傷,久戰之下,全身氣力漸漸不濟,又過了幾招,身上接連中掌,他悲聲嘶吼,猶在做困獸之鬥。劉敬等人毫不放鬆,接連搶攻,終於劉敬一掌印上薩魔胸口,將他打倒在地,一動不動了。

  劉敬知道薩魔狡猾異常,當下使了個眼色,一名禿頭男子伸指出去,又朝薩魔前胸後背幾處要穴點下,以免他故做姿態,又暴起傷人。

  此戰東廠、錦衣衛同時出手拿人,孰高孰下,一目了然,安道京站在一旁觀看,心中也感驚歎,登即陪笑道:「劉總管神功蓋世,真叫小人大開眼界了。」他雖是江系大將,但只要江充不在場,他對劉敬可是千依百順,馬屁十足,就怕得罪一點半點。

  劉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道:「安大人,人家陳旋、劉德兩人身受重傷,你卻跑得不見人影,安大人的輕身功夫可真越練越高哪。」安道京臉上一紅,知道自己獨自逃亡一事已被揭發,當下拱手為禮,急急趕回鷹險峽去了。只是一會兒殘存下屬見他逃命回來,氣憤之下,不免上前圍毆,到時他可要再找法子脫身了。

  事情了結,伍定遠松了口氣,他抹去臉上血水,問向劉敬:「敢問劉總管,可是您傳訊過來,要下官趕到此地的麼?」劉敬微微一笑,頷首道:「這個自然了。若不是你這位天山傳人出手,京城有誰擋得下這只蒙古怪物?」說著拍了拍伍定遠的肩頭,神態甚是親熱。

  看來劉敬消息靈通,眼線遍佈全國,還是靠著這名老太監的手段,這才保全京城無數百姓。江充這廂人馬聞訊,定要自愧不如了。

  伍定遠對這太監向是三分敬、七分怕,十分摸不著底細,他把身子一縮,躬身道:「既然人犯已然捕獲,在下職責已盡,這便回京去了。」正要轉身離開,忽聽劉敬笑道:「別急著走,你的職責哪這麼容易盡啊?伍定遠啊,天山裡的故事,你難道忘了?」

  伍定遠聽了這話,忍不住全身一震,反身望著劉敬。

  劉敬微笑道:「可否借一步說話!」伍定遠面色鐵青,做了個手勢,示意他明說。

  劉敬眼光瞄過,那兩名禿頂男子立時會意,當下快步行開,守住了四周。伍定遠見東廠諸人慎重若此,全身冷汗更是涔涔而落。适才他與薩魔決戰百合,儘管生死立判,尚且不曾如此緊張,足見他心中對劉敬有多麼敬畏。

  寒風瀟瀟,落葉紛飛,天空灰霾一片,劉敬肅然仰天,道:「伍定遠,咱家想請你殺一個人。此人高居廟堂之上,若無絕頂武功,絕難近他身前三尺,不知閣下意願如何?」

  伍定遠倒退一步,顫聲道:「你要我殺江充?」

  劉敬沒有回答。他回過頭去,凝視伍定遠的雙眸,那眼神不像是求懇,倒像是一種期待,一種鼓舞。伍定遠給他看得難受至極,低下頭去,竟是喘息不定。

  劉敬慢慢將目光移開,淡淡地道:「你別害怕,咱家絕非強人所難之人,你若不情願做,咱家也不會為難你。」伍定遠聽了這話,略略松了口氣,拱手道:「多謝公公。」

  劉敬將身上鄉民的衣杉除下,露出裡頭的官服。他彎身脫衣,也不去看伍定遠,逕自道:「算了,你自管走吧。不過走之前,咱家先問你一句,你無端撿了這身武功,連蒙古來的絕頂高手也敵你不過,你有沒想過日後要做什麼?就這樣屈就一個小小的制使,每日押糧押米?天山傳人身負天之道,卻成廠朝廷豢養的一條走狗。你說可笑麼?」

  伍定遠呆呆聽著這席話,劉敬走了過來,拍了拍他的肩頭,微笑道:「也罷,就當咱家多說兩句了吧。也許你心中的道,便只那麼點高,又何必為難你呢?」伍定遠身子一顫,低頭望著自己的右臂,面色蒼白若紙。劉敬見他若有所思,只揮了揮手,道:「你可以走了。」

  伍定遠揚起頭來,霎時心有所感,他伏身下地,朝劉敬拜了幾拜,說道:「劉大人,伍定遠讀書有限,很多道理是不明白的。伍定遠的那點心眼,也成就不了太難的大事。但我一朝生為執法,便明白自己該做什麼,請劉大人放心,我絕不會辜負這身武功的。」

  劉敬頷首道:「很好,咱家還是那八個字送你,義所當為,毅然為之。」伍定遠聽了這話,卻不答話,徑向劉敬叩首三次,便自起身。

  臨行前,兩人眼神相對,霎時間,伍定遠忽然懂了甯不凡的心事。這世間的是非善惡,忠奸黑白,當真好難……劉敬、江充,這些人都不是他能懂的,也許連柳昂天、楊肅觀,也不是他能理解的人……也許,做個小小的捕快,提著那把小小的尺,才是他該走的道路?

  伍定遠嘆息良久,向劉敬微微一拱手,便自離開。

  眼見伍定遠緩步離去,劉敬看在眼裡,也不阻攔,只是臉上神色寂寥,似有些倦了。

  一名禿頂男子走了過來,站在劉敬身邊,低聲問道:「劉大人,這人意向如何?可願意賭這一把?」劉敬凝望伍定遠背影,卻是歎了口氣。

  那禿頂男子皺眉道:「他不願動手?」

  劉敬歎道:「硬要激將,他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的。不過伍定遠太過忠厚,這次宮廷大戰何等為難,絕不能有所閃失,他武功雖高,性子卻是不合。」

  那禿頂男子沉吟道:「照秦霸先留下的遺囑來看,若無他的傳人一同舉事,大事絕難竟功。伍定遠若不與事,大人卻要如何打算?」

  劉敬閉上了眼,淡淡地道:「不打緊,沒有伍定遠,我還有一步棋。」他睜開雙眼,遙望天際,道:「此人天生反骨,命中註定。只等咱家點破關鍵之處,諒他不得不反。」

  禿頂男子似懂非懂,卻也不敢反駁,只得連連頷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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