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雄志7天下第一(19)_孫曉

一九

　　甯不凡望著趙老五，神色鄭重，道：「本山蘇掌門年幼，還望趙長老克盡職守，言所當言，日後多加扶持。可能做到？」言中之意，卻是任命趙五為顧命大老，蘇穎超日後便遇上了麻煩，也有這位長老出面解圍。

　　只聽趙五大聲道：「掌門放心！趙五便算性命不在，也會護持新任掌門，掌門自管安心退隱吧！」

　　一旁肥秤怪、算盤怪也都大叫：「掌門放心！咱們竭心盡力，也要保住華山威名！」

　　耳聽門人如此說話，甯不凡點了點頭，臉上露出了欣慰笑容。他向廳上賓客逐一拱手，道：「新任掌門年幼，還請諸位高賢多多提攜照顧。不凡感念深恩，永銘五內。」

　　幾名老江湖見華山滿門老的老，小的小，少了甯不凡以後，全無像樣高手，只看得暗暗搖頭，心道：「看華山這個德行，今後定是一蹶不振，再也不能與少林武當爭雄了。」賓客中另有心機深沉之輩，見甯不凡行徑太怪，便暗暗猜想：「看甯不凡裝模作樣，八成是退而不隱，想在幕後指揮，這才找了個小鬼出來主事。」

　　眾人胡思亂想間，甯不凡卻已伸手出去，從第二隻銅盤取過長劍，道：「此劍名喚『勇石』，自我正式習劍以來，三十年從不離身。今日甯不凡特此封印，使其永不出鞘。」

　　長劍封印，便如蓋棺入塚。甯不凡輕撫長劍，平庸的臉上現出了一陣傷感，華山門下更是神情悲涼，就連華山雙怪這等狂妄滑稽的人物，也都在暗自垂淚。山上舉行大典，本該喜氣洋洋，可甯不凡一旦引退，華山日後少了這位高手主持門戶，定會失色不少，也難怪這些門人弟子臉色這般愁苦了。

　　只見甯不凡眼光向地，似在回想往事，識得他的賓客無不心有所感。眾人感慨之餘，紛紛抬頭仰望屋樑，只見那梁上兀自懸著兩面錦旗，一書「長勝八百戰」，一書「武藝天下尊」，想起甯不凡十八歲出道，打遍天下無敵手，哪知世事變幻，滄海桑田，這位高手終也到了退隱的一刻。

　　甯不凡默然垂首，良久無言。過了好一陣子，彷佛大夢初醒，他嘆息一聲，轉頭看向蘇穎超，道：「此劍伴我行走江湖，如同親人。待我歸天之日，請蘇掌門將此劍置入棺木，以作陪葬。」此時華山名義上的掌門已是蘇穎超，甯不凡便以掌門之名相稱，絲毫不少禮數。

　　蘇穎超聽師尊如此吩咐，心中大慟，霎時落下淚來，哽咽道：「弟子凜遵師尊諭旨。」

　　甯不凡不再多說，伸手一招，人群中走出一名弟子，右手端著燭臺，左手提了只金盒，那盒裡卻盛著火漆。那弟子將蠟燭在金盒下一烤，不多時，便將火漆烤軟，連盒交在甯不凡手中。看來甯不凡便要在眾目睽睽之下，以火漆封印佩劍，使「勇石」再不能出鞘。

　　甯不凡左手持劍，右手提起金盒，面向賓客，朗聲道：「諸位若無異議，本人就此封劍。」

　　要知封劍等於自廢武功，從此不能再與人動手，也是如此，一個人若要退隱江湖，需得所有恩人仇家一併同意，那才能真正封劍洗手。倘若恩怨未了，封劍之舉便形同自殺，非但恩人不能諒解，仇人更會趁機將之殺害，是以甯不凡廣邀天下英雄前來見證，便是要同道諒解他退隱的苦衷。只要滿山賓客盡皆同意，日後若還有人找他麻煩，那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敵了。

　　眼看無人阻攔，甯不凡朗聲道：「既然大家別無吩咐，不凡就此退出江湖，從此不問世事。」說話之間，便要將火漆傾在劍鞘上。

　　忽聽一人喝道：「且慢！」

　　這聲音也不甚響，卻令眾人耳中生鳴，料來發聲之人定是內力深厚之輩。眾人想道：「好啊！終於有人出來挑戰了！」

　　只見一名道士飄身而下，身形甚是飄逸。此人仙風道骨，一對眸子溫然純正，卻是武當山的道士元易。眾賓客見武當高手出陣，都知雙方勢均力敵，想來有好戲看了。

　　楊肅觀長眉一挑，轉頭看向韋子壯，低聲道：「韋護衛，貴派師兄是否心存豪情，想與甯不凡爭這天下第一麼？」

　　韋子壯搖了搖頭，道：「楊郎中說笑了。我師兄只是不忍英雄埋沒，這才出言勸阻，絕不是有什麼私心。」

　　楊肅觀哦了一聲，這才放下心來。

　　武當高手下場，甯不凡微微一笑，將長劍火漆交給弟子，拱手道：「道長有何指教。」

　　元易道：「甯先生武功冠絕天下，正是方今武林的泰山北斗，一言一行，向來動見觀瞻，足為同道表率。如此身居要津，甯先生無病無痛，卻忽爾宣稱退隱江湖，豈不令天下同道心冷？貧道今日斗膽，想請甯先生暫止封劍之舉，留待日後再議。」

　　耳聽元易說話正氣凜然，果然是為武林正義打算，倒不是來出手挑戰的，幾名老沉持重之人紛紛點頭。只是場中有不少人一心要看高手兇殺，一聽元易無意挑戰，猛打個哈欠，無精打采的聽著。

　　甯不凡聽了元易的勸阻，卻只淡淡一笑，道：「道長教訓的是。不過在下一來體弱多病，二來厭倦刀頭舔血的日子，歸隱心意已決，亦無變卦之理。此番苦心，還乞道長諒解。」語氣堅決，卻是回拒了元易的一番盛情。

　　元易搖了搖頭，歎道：「甯先生一身大好本領，不來救助世人，只想著山林之樂，貧道夫複何言？」說著嘆息一聲，一拱手，便返回座位，不再多說什麼。

　　華山門下聽了掌門的回話，知道退隱一事無可挽回，不禁歎了口氣。其餘賓客的神情卻是大異其趣，有的聽甯不凡執意退隱，直是喜上眉梢，有的搖頭不語，似感惋惜。種種神態，卻是不一而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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