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5西出陽關 | 上頁 下頁 |
五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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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雲嘆息一聲,喃喃自語道:「秦將軍啊!我們已要全軍覆沒了,你卻身在何處?」 卻說煞金一刀砍下,要將秦仲海劈死在地。只見刀鋒斬落,其勢難擋,秦仲海自知萬難反抗,遂只閉目待死。 秦仲海趴在地下,等待良久,那煞金的馬刀卻遲遲不落下,似乎有意捉弄。秦仲海轉過頭來,怒喝道:「你要殺便殺,如何戲弄你老子!」 只聽「當」地一聲,煞金雙手竟然一顫,手上馬刀落在地下。以他武功而論,若非心中震撼已極,絕不可能有此驚慌舉動。 秦仲海咦了一聲,方才地震連連,這人理都不理,此時又怎惺惺作態,饒他不殺?忍不住奇道:「你幹什麼,中風了麼?」 卻聽煞金顫抖著聲音,道:「你……你這刺青是從哪兒來的?」 秦仲海斜過肩去,朝自己背後看了一眼,心道:「他這老小子好生奇怪,這當口兩國交戰,你死我活,怎來提這無關緊要之事?」 月光照下,只見自己背上刺了一隻猛虎,身上長了兩隻翅膀,神態兇惡,張牙舞爪,卻是向天飛去。旁邊題了有字:「他日若遂淩雲志,敢笑黃巢不丈夫。」 這幅刺青打小就生在秦仲海背上,三十多年下來,他自是看得熟爛,當下哼地一聲,說道:「我自小就有這幅刺青,又礙著你什麼了?」 那煞金身子顫抖,顫聲道:「你自小便有這幅刺青,天啊……莫非你姓秦?」 秦仲海看他神情奇特,心中自也納悶,想道:「當年下山前師父再三告誡,要我絕不可讓人瞧見這幅刺青。這煞金怪裡怪氣,看來我這刺青真有些鬼門道。」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這刺青是何來歷,一時好生費解。當下只嗯了一聲,答道:「你倒也不算孤陋寡聞,知道爺爺的尊姓。明白告訴你吧,老子行不改名,坐不改姓,遼東遊擊秦仲海便是。」 煞金喉頭滾動,嘶啞地道:「九州劍王是你什麼人?」秦仲海一愣,想不到他認得自己來歷,雖說師父不喜旁人得知他的師承,但此時人家既已認了出來,自也不便再瞞,昂然道:「算你好眼力,九州劍王不是旁人,正是家師。」隨即又道:「告訴你吧!我今日敗在你手裡,絕非我師父武學疏陋,全怪我自個兒學藝不精,你心裡可要有個底!」 煞金啊地一聲,伸手指向秦仲海,顫聲道:「是你……原來是你!」秦仲海見他舉止怪異無比,冷笑道:「廢話,我當然是我,難不成是你祖宗?你要殺便殺,說這許多廢話作什麼?」 猛見煞金跪倒在地,跟著放聲大哭,其狀甚哀。秦仲海大為驚奇,想道:「這老狗子失心瘋了。」他偷偷爬起,隨時便要逃離。那煞金也不阻攔,只是淚如雨下,朝那大樹跪拜不休,神態激動異常。 秦仲海心道:「這怪物殺人不眨眼,怎麼先饒了我一命,之後又號啕大哭?莫非老子是他的親爹,這下萬里尋親,終於叫他找著了?」這煞金年近六十,自己當然不是他的爹,可這人模樣實在太怪,著實想不出其中道理,當下便也駐足不動,想把這人的用意看清楚了。 過了良久,煞金止住了淚,緩緩站起身來,跟著長歎一聲,道:「天意,天意。」 秦仲海嘿嘿乾笑,道:「什麼天意?你命中註定要中風麼?」 煞金聽他說話嘲諷,也不生氣,只歎了口氣,道:「上天有眼,沒讓我害了你。只是……只是你既是『九州劍王』方老師的徒弟,卻如何做了朝廷命官?害我險些錯殺了人……」秦仲海見他意有所指,忍不住嘿地一聲,道:「怎麼?照你的話說,九州劍王的徒弟便做不得官麼?」 煞金聽了這話,登時嗯了一聲,點了點頭,道:「看來你師父還沒把往事告訴你,你真不知自己是什麼人。」他轉頭望著大樹,忽地歎道:「算了,你師父定有他的用意。這樣也好,這樣也好。」說著拾起秦仲海落在地下的鋼刀,遞給了他。 秦仲海伸手接過鋼刀,忍不住心下一奇,道:「你這是幹麼?不怕老子反過來殺你兩刀麼?」先前兩人激戰廝殺,何等激烈?哪知煞金平白無故便把鋼刀交還給他,秦仲海得了這個天大便宜,心裡反覺不踏實,便出口來問。 煞金仰望天際,怔怔出神,竟然沒聽到他的問話。秦仲海見他毫無防備,心下大喜,便想:「老子現下給你一刀,包管你爛死當場。」他偷偷運氣,正要出刀,忽聽煞金道:「我想向你打探一事,請你據實以告。」秦仲海臉上一紅,連忙放下鋼刀,乾笑道:「你想打聽什麼?咱們朝廷的駐軍部署麼?」他打定主意,煞金若要詢問自己隱密軍情,便來胡說八道一番,絕不讓他知曉朝廷機密。 那煞金深深吸了口氣,忽道:「告訴我,那羊皮現在何處?」秦仲海吃了一驚,本以為他要打探一些要緊軍務,萬萬沒料到他會問及那塊羊皮。 秦仲海詫異之下,反問道:「你問這做什麼?」煞金低下頭去,似有無盡痛苦,只聽他低聲道:「一年前我得了這塊羊皮,便奉故人之命,將之託付西疆的一間鏢局,請他們送到北京城去。不知東西可曾平安抵達?」秦仲海顫聲道:「原來那羊皮是你……你送給燕陵鏢局的!」 眼看煞金微微頷首,秦仲海更感訝異,他曾聽伍定遠轉述燕陵鏢局一案,知道托鏢之人來歷不明,曾以十萬兩白銀重托齊潤翔,卻沒想到竟是眼前的番將所為。他呆了半晌,奇道:「老兄你也怪了,此事純是咱們中國的事情,你這外國人幹麼要狗拿耗子,多管這趟閒事?」那煞金黯然道:「一切只為了一個老朋友……唉……說來此事我也有愧。若非梁知義的公子流落到西疆,拿著這東西找我,直到現今,我還沒能完成故人的囑託,只有任憑羊皮失落了……」說著又往秦仲海看去,眼神中大有歉意,好似愧對他一般。 秦仲海給他看得莫名其妙,忍不住便道:「你放心吧!那羊皮在我同僚手上,甚是平安,你大可不必擔憂。」煞金松了口氣,好似安心許多。他嘆息一聲,收拾起兵刃,道:「小朋友,恕我多言,奉勸你一句,日後在朝中可千萬小心,凡事多提防,尤其別給人見到了背上的刺花。知道了嗎?」言語間溫和慈祥,竟如呵護晚輩一般。 秦仲海一愣,忙道:「等一等,你說這話是何意思?」煞金卻不回答,只長歎一聲,身形晃動,霎時間已然飄出數丈。 秦仲海見他舉止間甚是詭異,當即追了過去,叫道:「他奶奶的,你話別說一半,交代個明白再走不遲!」遠遠地只聽煞金的聲音道:「小朋友,你自個兒好好保重吧,等會兒戰場再見。」說話間只見他身影閃動,便即消失在黑暗之中。 秦仲海提氣奔出,那煞金卻如插翅飛去一般,已然不見蹤影。秦仲海心中疑惑,緩緩而行,心道:「這老小子方才究竟是怎麼回事?怎地一見到我背上的刺花,竟爾下不了手?莫非他失心瘋了,還是怎地?」當即打定主意,只等此間大事一了,他便要前去尋找師父,請他把這幅刺青的來歷說個明白。 神思不屬間,行出數裡,忽然遠遠傳來一陣血腥氣。秦仲海心下一凜,想起何大人與那番王還困在葫蘆穀,自己與煞金纏鬥這許久,他們別給敵軍擒拿殺害了,當下急急奔向穀去。 行到谷口,已然走了兩個多時辰,天色漸漸泛白,已是黎明時分。忽聽遠處傳來大軍廝殺的聲響,卻見四王子的大軍向葫蘆穀裡衝殺,聲勢猛惡。只是自己的一眾屬下卻各自零散禦敵,看來不需多時,四王子便要衝破防禦,殺進谷中。 只見遠處薛奴兒兀自又跳又罵,正自責備自己的手下,一幅聲色俱厲的神情。但他口中號令無人理會,徒然暴躁憤怒,卻於事無補。秦仲海暗自著急,只怕轉眼間便要全軍覆沒,可眼前敵軍雲集,自己如何沖得過去?他憂心如焚,卻是束手無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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