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4神鬼亭外 | 上頁 下頁
四四


  §第六章 江東帆影

  眼見郝震湘便要死於非命,忽然一支弓箭射來,定在涼亭的柱子上。這箭力道雄渾,只震得亭上灰塵颼颼而下。

  胡媚兒吃了一驚,尖聲叫道:「什麼人!」

  只聽一個蒼涼的聲音吟道:「他日若遂淩雲志,敢笑黃巢不丈夫!」

  眾人聞言,無不大驚,紛紛抬頭望上。星光下只見一人站在樹頂上,背後背著一隻鐵胎大弓,正自看著樹下的芸芸眾生。漫天夜色中,滿天繁星高掛樹後,那人雙手抱胸,神情傲然,宛若天將下凡。

  胡媚兒罵道:「你不就是武當山的韋子壯嗎?裝神弄鬼的幹什麼?快快給我滾下來了!」

  那人毫不理會,彎弓搭箭,刷地一聲,對著胡媚兒射來。胡媚兒冷笑一聲,轉身躲開。誰知那箭忽地在空中轉了一圈,竟然朝她追去。胡媚兒花容失色,她生平從未見過這等厲害的箭法,霎時只有著地滾開,弄得狼狽無比。

  安道京猛見如此邪門的箭法,直是大吃一驚,喝道:「來者何人?何不報上姓名?」

  那人冷笑道:「無恥狗官,下賤妓女,如何配問我的姓名!」

  安道京立刀擺個門戶,叫陣道:「閣下若是不敢報上姓名,那也就罷了!我安道京從不殺無名之將!」

  那人朗聲道:「好吧!你定然要問,聽了就別後悔!你爺爺乃是江東太湖雙龍寨的彪將,『火眼狻猊』解滔便是!」

  眾人聽到「江東太湖雙龍寨」七字,不禁互相看了一眼,都知那是江南一帶的土匪,卻怎地跑到西北來了。楊肅觀雖在中毒之際,也睜開眼來,想要看清眼前的變故。

  胡媚兒爬起身來,冷笑道:「什麼江東太湖雙龍寨,真是荒唐,這裡可是西北地方啊!你若要討飯,乖乖地在老家蹲著,卻怎地鬧到此處來了!」

  那人聽了這話,也不生氣,只縱身下樹,輕飄飄地降下地來。眾人見他落地時泥沙不起,輕功造詣大是不凡,心下暗自喝采。

  安道京與胡媚兒都怕他出手傷人,只是暗運內功,全力戒備,不敢稍喘一口氣。

  忽見那人轉過身去,面向遠方,朗聲喝道:「江東陸爺到!」

  忽然遠處山丘一亮,無數火把高高舉起,竟有千軍萬馬埋伏在內。眾人臉上變色,都往後退了一步。便在此時,丘上號角聲響亮,無數馬蹄拍打,卷天動地而來,有如一條火龍狂奔疾馳。

  安道京見了這等威勢,臉上變色,連忙向胡媚兒道:「快快拿東西走人,別再拖延時間!」胡媚兒急忙轉身,卻見解滔舉起手上大弓,冷冷地道:「咱們頭領還沒到之前,都給我安分點!」胡媚兒領教過他手上弓箭的厲害,聽了這話,怕他背後放箭偷襲,竟不敢稍移腳步。

  那條火龍來得好快,只一瞬間,便已奔到眾人眼前。黑夜中數千隻馬蹄踐踏震動,宛若雷震。安道京幾個縱躍,急忙逃走。「火眼狻猊」舉起大弓,刷地一箭射去,登時射中安道京頂上的帽子,箭勢強勁,帶著那帽子遠遠飛了出去,直中涼亭的木柱。安道京知道無可抗拒,慘笑一聲,只有站立不動。

  星空下大隊人馬向兩旁讓開,火光閃耀中,正中一騎緩緩行出,一匹渾身通黑的駿馬上,坐著一名五十來歲的中年人。那人渾不似草莽打劫的強人,滿臉雍容華貴之氣,竟如王公貴族般的氣派。

  解滔搶上前去,躬身道:「陸爺!」那中年人點點頭,舉起馬鞭,指著眾人道:「這些人是誰?夤夜之間,如何在此聚集?」

  解滔道:「這名女子渾號『百花仙子』,卑鄙下流,醜陋無比,是個無恥娼婦。另幾人則是朝廷的鷹犬,都是錦衣衛的人,一個個都罪該萬死。」

  胡媚兒大怒欲狂。她生平最恨別人瞧不起她,說她卑鄙無恥,那是毫無干係的。但要說她容貌醜陋,輕蔑於她,她拼了命也會報復。那時的張之越,後來的郝震湘,都是犯了這個忌諱,這才給她害得如此下場。胡媚兒大叫一聲,千百枚銀針激射而出,都往解滔背後射去。

  那中年人伸出馬鞭,輕輕吐了一口氣,不知用了什麼法門,那馬鞭竟像有吸力一般,無數銀針飛到半路,竟然自行轉向,全射在馬鞭之上。胡媚兒心中震動,駭然道:「你……你這是什麼邪術?」

  那中年人不去理會,指著躺在地下的郝震湘,問道:「這人又是怎麼回事?怎麼傷得如此厲害?」解滔道:「這人名叫郝震湘,乃是當今錦衣衛的槍棒總教頭,人稱『蛇鶴雙行』便是。屬下趕到之時,此人正受那娼婦的折辱,我不忍一條好漢如此夭折,一時情急,便出手救人。」

  那中年人啊地一聲,說道:「原來『蛇鶴雙行』在此,不能不見上一面。」說著提聲喝道:「來人!掌燈!」大批人馬中立時躍出兩人,點上了孔明燈,用竹竿高高掛起。

  楊肅觀此時已然坐起。他頭暈眼花,但此刻生死關頭,來人敵友未明,仍是力圖清醒。燈光照映下,只見那「陸爺」須長及胸,一身紫衫,指間戴著漢玉指環,腰上插了一根馬鞭,看來十足是個王孫公子。他竭力保持清醒,心想:「這……這人怎會忽然出現在此處?難道……難道他便是『煞金』,那羊皮便是他交給燕陵鏢局的麼?」但眼前這陸爺樣貌與那老漢所描述的頗有差異,他猜想不透,只有暗暗留神。

  那陸爺翻身下馬,將郝震湘扶起,說道:「素聞壯士大名,今日有幸相會,也是福緣。」郝震湘腹中插著短劍,血流不止,已然出氣多入氣少,勉強問道:「尊駕究竟是誰?」

  那陸爺伸指在他小肮上一點,血流立緩,說道:「郝教頭,你我雖然素不相識,但眾生萬物,都依著天道而行。老天爺見你淪落至此,便差我下山,將你帶回寨裡。」說著命人將他抱起。

  郝震湘聽得此言,又是什麼山、什麼寨的,這「陸爺」必是土匪強盜無疑。他忽然清醒,喝道:「快快放我下來!你們是土匪!郝某豈能與盜賊為伍?」

  陸爺微微一笑,道:「郝教頭投身官府,自然瞧不起我們這些土匪,不過你回頭看看,這些官府中人是什麼模樣?值得你效忠一世麼?」

  郝震湘回頭望去,只見安道京面色慘然,但眉頭不住抖動,顯然在算計什麼陰險至極的圖謀。「百花仙子」仍是大搖大擺的神氣,嘴角斜起,臉上露出高傲的笑容,絲毫不減一絲狂妄。郝震湘尋思道:「我自問對得起朝廷,對得住弟兄,沒幹過一絲一毫的壞事。可是這些人卻殘忍毒辣,千方百計的害我,連我家人都不放過,我……我效命皇上,講忠盡義,竟是這個下場嗎?」心念於此,忍不住張口大叫,鮮血狂噴而出。

  那陸爺伸手在他胸口輕輕一拍,一股溫暖純正的內力透了進去,登時止住他的吐血。

  陸爺道:「走吧!上山去!自今而後,天下沒人為難得了你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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