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4神鬼亭外 | 上頁 下頁
一八


  楊肅觀雖是天絕僧的弟子,但對乃師年輕時的事蹟卻不甚明瞭,當下只有連連答允,心下卻不以為然。

  眾人用過齋後,楊肅觀推稱公務緊急,便即告辭。靈智方丈請便出靈定、靈真兩名高僧隨行,並交親手書信一封,請師弟面呈卓淩昭,期望卓淩昭交出殺害燕陵鏢局的罪惡元兇,並釋放靈音等少林弟子,兩家得以修好,共同主持武林公義。臨行前再三吩咐,非到必要之時,絕不可妄起干戈,多造殺業。

  眾人下得山來,韋子壯早已備妥馬匹乾糧,帶同兩名少女守候。他見楊肅觀邀得靈定、靈真兩大高手同行,心下更是高興。這行人中同有少林武當的硬底子高手隨行,陣容之強,想來當世已無敵手,便算「昆侖十三劍」會集,一樣無所畏懼。

  眾人離了嵩山,各乘駿馬,浩浩蕩蕩地往西涼前去。沿途經各路縣城,都在朝廷驛站歇息。每到一處治下,楊肅觀都取出兵部令符,地方官員無不千依百順,好酒好肉的招待。

  那豔婷與娟兒則心傷師叔之死,一路都是悶悶不樂,伍定遠看在眼裡,只有心疼擔憂,卻也無法可施。

  又過十來日,已進陝西省境。韋子壯便道:「此後向西行去,都在江充的勢力之內,咱們可得多多小心,最好改走小道。」

  靈真扯起嗓門,大聲道:「陝西省這般大,怎能說是他一個人的地頭?」

  韋子壯苦笑道:「這陝西提督不是別人,正是江充的胞弟江翼。此人心狠手辣,貪財好色,人稱『江橫虎』。江翼不只擔任提督一職,尚且兼任總兵,手握雄兵十萬,勢力龐大無比。我們若是貿然與陝西省兵卒照面,少不得一陣糾紛。」

  靈真大聲道:「我少林僧行走江湖,從來不怕什麼橫虎、直虎,還是什麼歪歪斜斜、花花綠綠的東西。韋大人要是怕了,自改小道走便是了,我們師兄弟決不會向江充低頭!」

  靈定見韋子壯臉色難看,深怕師弟這番莽撞言語已然得罪了他,連忙打圓場道:「我們此次西來,一是為了解救靈音師弟,上昆侖山討回公道;二來是保護肅觀師弟,使他平安抵達西涼。依老衲看,我們不宜招惹是非,還是依韋大人所言,改走小路為上。」

  靈真也是個老江湖了,如何不知師兄顧全大局的用意,當下不敢違背,只是自顧自地罵道:「江橫虎?若要讓和尚遇上,把他一身虎骨熬了煎藥。」

  娟兒聽他們連連大罵江充,問道:「到底這江充是誰?怎麼大家都那麼討厭他?」

  伍定遠嘿地一聲,道:「此人乃是大大的奸臣,舉凡有志之士,莫不恨透此人。」

  娟兒忙道:「原來有志之士都討厭他,那也算我一份好了。不然到時我可孤單得緊,還變成『沒志的士』,那多沒面子。」眾人聽了哈哈大笑,一掃口角的陰霾。

  韋子壯一路走來,見豔婷楚楚可憐,娟兒嬌憨可愛,早把她們當作是自己的親人一般。此時聽娟兒說話,更有為自己打圓場的用意,心下甚喜,便道:「多謝兩位大師顧全大局,咱們此後便走山路,也好避開官軍。」

  當下眾人商議了,自陝南一路行去,盡皆改行山道小徑。尋常人出得遠門時,多走陽關大道,就怕小徑裡遇上了歹人,但楊肅觀這行人卻恰恰相反。他們武功高手眾多,盡是少林武當裡的頂尖兒人物,哪怕什麼宵小歹徒?反而是怕廠衛官長前來暗害。

  七人自走小路之後,果然不見有何江湖人物出沒,朝廷官軍更是少之又少。一路行來,風光雖不見得明媚,但沒人來惹是生非,再惡的風景,也算是好山好水了。後來行到一處小鎮,楊肅觀更買了兩輛馬車,供眾人路上乘坐,更少掉無數奔波勞苦。

  行出半月有餘,時節入了大寒,眾人也近涼州,四下不再見到丘陵山脈,極目所望,都是曠野一片。甘肅氣候乾燥,此刻雖然酷寒,地下卻甚少積雪,夜晚時沙漠裡更結了薄薄的冰霜,月色中望去,沙海宛如水晶所就,直是晶瑩剔透,彷佛仙境。眾人多是中原人士,自不曾見過這些景致,伍定遠地頭出身,便一路上為眾人解說,也好打發無聊時光。

  這日眾人已到西涼城外,伍定遠忽地面色凝重,一言不發。楊肅觀看在眼裡,猜知他顧慮自己逃犯的身分,便道:「伍兄切莫擔心,你現下非但是朝廷的制使,更是柳侯爺的手下愛將。倘若這知府陸清正要為難你,自有我出面擔待。」

  韋子壯也勸道:「正是如此,楊大人官拜兵部郎中。有他在此,官場上的那些瑣事,還有啥好擔憂的?」

  卻見伍定遠搖了搖頭,道:「我不是怕那知府找我麻煩。便算找上了我,伍某一條爛命,也沒什麼值得憂心。」眾人聽他語氣沉重,心下都是一凜。一旁娟兒問道:「你既然連死也不怕了,還有什麼煩心?」

  伍定遠嘆息一聲,看著漫天黃沙,道:「自燕陵鏢局的案子發生以來,至今已有年餘。我忝為西涼捕頭,非但不能將昆侖山凶徒繩之以法,還落得亡命天涯。每回深夜自思,真教人情何以堪?」他握緊雙拳,咬牙道:「我……我這回若不能替苦主報仇申冤,我……我死也不瞑目!」說著說,眼眶竟有些紅了。

  楊肅觀勸道:「伍兄萬莫自責,這群人非比尋常。這案子莫說是你扛不起,便是刑部尚書、六部會審,恐怕也是力有未逮。」

  伍定遠長歎一聲,搖頭道:「但願此番西來,能替柳大人找出有力證物來,盼能推倒江充這個奸臣,也算是為蒼生除害了。」眾人無不點頭稱是。

  當下伍定遠便帶同眾人進城。他怕陸清正別有居心,若知自己返抵西涼,定會設下陰謀圈套,等著對付眾人,便只悄悄入城,沒敢驚動當地衙門。

  進得城裡,只見西涼城不甚宏偉,街上也只三五間客棧。韋子壯皺眉道:「這西涼城不太熱鬧,咱們幾個外地人一投店,便給人知覺了。」

  伍定遠道:「此事不需擔憂。大夥兒可到寒舍住上幾日,反正我們也不會在此耽擱太久,勉強還能應付一陣。」便引著眾人,自往府邸行去。

  路上經過一處街道,只聽遠處一人呼喝連連,道:「死雜碎!我說你偷東西,你便是賊了,還敢說東說西的!」一人哭道:「我不是賊啊!不是賊啊!」

  眾人聽得這兩人的對答,心下都是一奇,便往聲音來處走去。行出數步,便見一名身著捕頭服色的官差,手上拿著威武棒胡亂撕打。地下跪了一名攤販模樣的男子,口中呼天喊地的叫疼,四周擠滿黑壓壓的人頭,都在議論紛紛。

  娟兒提起腳跟觀看,眼看那捕頭兇惡無比,忍不住皺眉道:「這捕頭怎能當街打人,這世上怎有這樣的官兒?」

  兩旁街坊聽得娟兒此言,面色一顫,都是驚駭不已。

  娟兒略見訝異,奇道:「怎麼了?我說錯什麼了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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