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曉 > 英雄志1西涼風暴 | 上頁 下頁
二四


  齊伯川渾沒注意伍定遠的神情,逕道:「我看那三隻箱子毫不起眼,便問道,『這位爺台,敢問箱子裡的東西是什麼?』那人微微一笑,說道,『沒什麼值錢的,不過是些平常的衣物,要送到京城的朋友家去。』我正感奇怪,世間哪有人要請鏢局送這種廉價物事,莫非失心瘋了?該不會是同行來消遣我們的吧?我笑道,『咱們幹的是保鏢,可不是挑夫哪!爺台的東西若是如此輕鬆容易,隨便找上幾個人,自己運到北京也就是了,何必要找我們燕陵鏢局?我們的酬勞可不簡單啊!』」

  「那人見我神色輕蔑,也不生氣,只是微微笑道,『酬勞一節,少鏢頭不必替在下煩惱,只要東西能如期到抵京城,我自當奉上十萬兩酬金。這裡是定銀五萬兩,事成之後,自有人付你另五萬兩。』那人說完之後,鏢局裡的弟兄都驚呼起來。我哼了一聲,說道,『兄台你可別消遣我,幾箱衣物,怎值得十萬兩銀子?』那人聽我質問,也不生氣,伸手一揮,身邊的幾條大漢猛地扛出兩大箱白銀。弟兄們急急上前打開箱蓋去看,那箱中果然是貨真價實、白花花的五萬兩銀子!」

  伍定遠聽到此處,忍不住「咦」了一聲。那日他曾細細查過,這趟鏢走的確是尋常衣物無疑,想不到居然值得上十萬兩的鏢銀,看來定是別有隱情。

  齊伯川又道:「咱們走鏢的人雖然見慣金銀珠寶,可是這等大數目也不是時時可見的,大夥兒都看傻眼了。誰知我爹爹猛地站起,說道,『來人!送客!』我大吃一驚,忙道,『爹爹!這可是筆大生意啊!咱們何必把財神爺往門外推?』」

  「我爹不理睬我,只對那人道,『閣下看得起燕陵鏢局,老夫自是感激。不過我不接這趟鏢。』那人面色詫異,說道,『齊總鏢頭不接這趟鏢?莫非是嫌酬勞不足?』別說那人不解,大夥兒也很是納悶,好端端的大生意送上門來,何必硬生生的推掉?我爹卻有他的道理,只聽他說道,『這位朋友很面生,該是打外地來的吧!你有本領帶著五萬兩白銀奔波道上,沒半點閃失,又何必要我們替你送這幾箱衣物?你這鏢來歷不明,齊某不敢接。』」

  伍定遠聽了齊伯川的轉述,心下也是暗贊齊潤翔見識明白,此人眼光精准,無怪能雄踞西涼數十載,絕非尋常鏢師可比。

  齊伯川道:「那人聽我爹爹一說,雙目登時一亮,笑道,『果然薑是老的辣,瞞不過齊總鏢頭的眼去。這趟鏢實是來歷不明。』我爹聽他說得直爽,登時哼地一聲,道,『既然如此,還請閣下另請高明吧!』那人笑道,『那倒也不必。齊總鏢頭,還請借一步說話。』」

  「我爹明白那人有秘密相告,便和他進了書房。我也想跟著進去,誰知那人卻要我把手門口,不許外人過來。我一聽之下,心裡很不高興,知道他不願我一同去聽,想我齊伯川早已當家作主,何時受過這種氣?但那人總算是咱們的客人,我總要忍著點,便在書房外頭守著。」

  伍定遠搖頭歎道:「這可糟了,連少鏢頭也不曾與聞,咱們這案子要如何查下去?」

  齊伯川哈哈一笑,道:「這你倒不必擔憂。那人和我爹談了一個多時辰,我雖不想偷聽他二人說話,但他們不停爭吵,說話聲時大時小,卻讓我聽到了不少內容。」

  伍定遠大喜,忙示意他說下去。

  齊伯川道:「我聽我爹爹大著嗓門,問道,『閣下既能帶著十萬兩白銀四處奔波,為何不自己送東西上京?』那人笑道,『我自有難言之隱。』我爹見他不願明說,立時冷笑一聲,說道,『閣下若不願明講,我如何敢接這趟鏢!要是東西不乾淨,我豈不惹禍上身?』那人哈哈大笑,說道,『我是使三刀的,你還不懂麼?』說著似有衣衫破裂的聲響,跟著我爹爹發了聲低呼出來。我大吃一驚,以為他們倆人動起手來,正要闖入,卻聽我爹叫道,『使三刀的,這……原來是你……難怪你不能進京……』」

  伍定遠心癢難搔,猜不透什麼叫做「使三刀」的,忙道:「到底托鏢之人是什麼來歷,齊少爺可曾耳聞?」

  齊伯川嘿嘿一笑,道:「不瞞你說,咱們走鏢之人向來有幾個行規。一是即便性命不要,所托之物也絕不能遺失毀損,更甭說被人搶奪了;再一個行規,便是不能洩漏托鏢之人的姓名來歷。不論我是否知道此事,都不能明言轉告。伍捕頭,你若想知道,得靠你自個兒去猜了。」

  伍定遠勸道:「如今鏢局也毀了,總鏢頭更因此仙去,齊少爺別再拘泥,否則兇手豈不逍遙法外?」

  齊伯川搖頭說道:「伍捕頭,你恁也小看我齊家的男兒了!我們寧願人頭不在,也絕不能失落了『信』這一字。眼前燕陵鏢局雖然毀敗,但日後未嘗不能重振聲威,你想勸我出賣行規,還是省省功夫吧!」

  伍定遠見他雄心仍在,心下暗贊,想道,「看來這幾日的磨練不是全然無功,咱們這位齊少爺長大不少。」想起齊潤翔後繼有人,也不算白死了,心中也感欣慰,便道:「既然如此,我也就不勉強了!齊少爺請繼續說吧!」想來他知齊伯川此次邀他出來,定有什麼深意,便耐心聽下去,不忙逼問托鏢之人的來歷。

  齊伯川又道:「從我爹爹發出那聲低呼之後,兩人便都小心起來,說話間壓低嗓門,聲音更是變得又低又急。我實在聽不清楚,只好悻悻走開。過了許久,我才見爹爹走出房門,我奔了上去,問道,『怎麼樣,那人呢?』我爹歎道,『他走了。』我吃了一驚,道,『走了?咱們的生意呢?』我爹見我滿臉惶急,便長長嘆息一聲,道,『你放心吧,這次咱們捨命陪君子,這趟生意接下了。』我聽了當然大喜過望,連連拍手,我爹爹卻不發一言。嘿嘿,現在想來,卻是把死神迎上了門……」

  伍定遠見他心事重重,忍不住歎道:「人生禍福之際,實在難說得很。」

  齊伯川點了點頭,逕自道,「自接下生意後,我爹沒一日清閒。他很重視這趟鏢,凡事都親自出馬,從挑選鏢師,一直到安排運送路徑,全都親自來辦,旁人連插個話都不行。我見他這般慎重,只希望從旁幫忙,希望分攤點功課。不過我爹不願意我來插手,另派了其他生意給我看顧。我與他談了幾次,他也不來理我,慢慢的,我也不再去管這檔子事了。」

  「一個月後,我從四川回來,忽然見到我師叔在局子裡。我師叔外號『撲天虎』,平素住在長安,不知道什麼風把他吹來了。我高興的很,晚間吃飯時才知道,這趟怪鏢要請我師叔親自出馬。我想我爹真是小題大做,不過是幾箱衣物,何必勞動『撲天虎』這種成名的高手?看在十萬兩鏢銀的份上,我才把這句話按下不說。次日大小勾當安排妥當,我師叔帶領各省鏢局裡的菁英,一共三十六人,便即出發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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