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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八


  第二十回 錯教錯學齊遭暗算 阿貓阿狗同證佛果

  鐵蛋下得峰來,悄悄將彭瑩玉的死訊告知「真空」、「無生」二老。

  兩個老人竟不流淚,只沉沉陷入一種破碎的靜默當中。

  鐵蛋等人在荊山山谷內盤桓至七月上旬,方才離去。

  在此期間,鐵蛋兄弟倆雖天天見面,徐蒼岩卻一直掛著冷淡的神情,好像吸多了吳性談爐裡的怪煙,使得面容一逕罩著一層煙似的。

  赫連錘搖頭道:「那小子,愈來愈像條鬼魂了。」

  鐵蛋動身前往少林寺那日上午,晴空一碧如洗,徐蒼岩的心情也似特別偷快,一路有說有笑的把眾人送出谷外。

  但當大夥兒取道朝北,偶爾轉目回望之時,卻見他站在谷口的身形半明半暗,蒙朧縹緲,彷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。

  赫連錘又搖搖頭道:「師父,你硬是不肯幫忙,西宗十年之內必定完蛋。」

  帥芙蓉卻忽然冷笑一聲道:「師父若肯幫忙,他自己一年之內必定完蛋。」

  鐵蛋只是微笑沉默而已。

  他那日從峰頂下來之後,整個人都起了極大的變化,餘人但只覺得他內力深不可測,一走近他身旁,便不由酥酥麻麻,暖得心頭冒泡;秦琬琬卻不僅此,小姑娘細密的眼光早看出他發自內心的蛻變,那個呆裡呆氣的渾頭小尚竟再也尋不著了,在她面前走動、說話、微笑的陌生人,處處散發出一種令她納悶不解的氣息。

  小泵娘也愛得沉默了,也不再亂發脾氣了,經常獨個兒騎馬走在前面,每當鐵蛋和她說話,竟低垂著頭,通紅著臉兒,細聲細氣的應答,眼中偷偷閃出如波光一般靈動柔貼的流輝。

  但愈接近少林寺,她就愈顯得心事重重,一個人獨處的時間也愈多了。

  無喜等六個小尚立刻就察覺她的異樣,互相擠著眼珠,竊竊道:「小心喔,妖怪不打人了,別是另有怪招吧?」

  七月十四日下午,一行人來至登封縣城附近,嵩山少室峰已然遙遙在望。

  秦琬琬忽地心忖:「我跟著他們跑來這裡幹什麼?笨東西就要回去當和尚了,難道還要我去求他不成?」

  一團委屈絞滿胸口,猛策馬□,馳入道旁田野,卻只見人影一晃,鐵蛋已搶在馬前,摳著頭皮笑道:「你要跑到那兒去?」

  秦琬琬正沒好氣,怒道:「你管?」

  本還想順帶抽他一鞭,眼睛卻先紅了起來,偏過馬頭,又朝前奔去。

  鐵蛋忙撒腿跟在旁邊,急道:「你在山下等我一下嘛!我回去辦完事,稟明長老,要不了幾天就可以下來了……」

  秦琬琬扭頭大叫:「不稀!」

  益加催馬前沖,怎奈鐵蛋一雙短腿卻似用雲霧做成,緊緊跟定,甩之不脫。

  秦琬琬氣得大嚷:「你再不滾蛋,我可要打你了!」

  鐵蛋笑道:「那最好。就怕你悶悶的不打人,定是出了什麼毛病。」

  兩人一追一跑,夾纏不清,亂奔到一間農舍前面,忽聽左首豬圈頂上一人喝道:「狂徒找死?」

  影長風疾,直撲鐵蛋。

  鐵蛋略退一步,早閃過那人兜頭一劍,定睛看時,竟是「金龍堡」的「舞爪龍」狄升。

  鐵蛋笑道:「你急什麼?我又沒欺負你們公主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又著狄升挺劍剌來。

  鐵蛋再不退讓,右掌輕翻,一股大力滾卷而出,好像如來佛戲耍孫悟空,頓令狄升車輪也似打了個筋斗,四腳朝天摔在地下。

  秦琬琬一向痛恨「張牙」、「舞爪」二將,但此刻眼見狄升畢竟是為了自己而挨打,心中過意不去,勒轉馬頭,冷冷道:「徐二少爺,好威風嘛?學會了『如來神功』就到處欺負人?」

  「舞爪龍」狄升本還未看清追逐本堡公主的野和尚到底是誰,灰頭土臉的翹首一望,立刻呆若木雞,心忖:「又是這個傢伙!什麼徐二少爺?又怎地被他學會了『如來神功』?」

  想破了頭,也想不出個所以然。

  只聞「獨角金龍」秦璜在農舍內道:「是琬兒麼?」

  木門咿呀而開,秦璜大步走了出來,但見他臉頰消瘦,鬍鬚蓬亂,身上衣裳更縐得像只大布袋,昔日不可一世的雄霸氣概幾連半絲兒也不剩。

  秦琬琬心下淒然,叫了一聲「爹」,便再說不出話。

  秦璜原本還滿興奮,忽一眼瞥見鐵蛋站在旁邊,面容頓時結成堅冰,冷笑道:「這些日子,你倒過得挺逍遙嘛?」

  愈看鐵蛋那副德行,愈覺惱怒,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待上前廝拚。

  秦琬琬心知父親決非鐵蛋對手,忙縱馬攔在二人中間,強笑道:「爹,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?」

  秦璜咬牙道:「『魔佛』嶽翎害得我堡破家散,我非跟他討回這個公道不可!」

  鐵蛋心想:「都來湊七月十五的熱鬧,今年的鬼特別多。」

  又忖:「天竺番僧和姚廣孝、『神鷹堡』都有勾搭,聲勢較往年更勝一籌,還好我功力大進,可助師父一臂之力。」

  農舍內忽然傳出一陣女子呻吟之聲,秦琬琬不由秀眉微蹙,望向父親,卻見他面露喜色,搓著手道:「你姨娘就要臨盆了,但願她能生下一個小子,咱『金龍堡』秦家便不愁後繼無人,總有一天能再逐鹿天下,問鼎中原……」

  邊咕嚕不休,踱來踱去,竟似面臨生死關頭一般。

  鐵蛋想起那日在北京,曾看見「醉花娘子」蘇玉琪光溜溜的挺著大肚子,此刻耳聞呻吟不斷,自己的肚皮也不禁跟著疼痛起來,尋思道:「等下撐破了肚皮,可不知要怎麼縫?真個是慘極了!」

  正痛不欲生,卻聽蘇玉琪猛發一聲慘叫,便突然沉寂下去,鐵蛋暗喊:「糟糕,死掉了!」

  一陣雄壯的嬰兒嚎啕已緊接著自屋內傳出。

  泰璜歡喜跳腳不迭。

  「是個男的?我秦家終於有後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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