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應天魚 > 少林英雄傳 | 上頁 下頁
八七


  「什麼節骨眼兒上,還好撚酸?」

  翻身兩槍,又剌穿了兩名敵人,身形陡起,直向廳外殺去,邊又唱道:「我打你這□敲材,直著你皮殘骨斷肉都開……」

  蘇玉琪暗裡伸手在秦璜大腿上捏了一把,斜睨著眼嗔道:「真是個醋□子!」

  抖動長劍,拚命衝突。

  兩堡人馬並力殺了半日,好不容易來到堡後空地之上,卻聽馬必施悠悠笑道:「鬼門關可更近了!」

  把手一揮,牆頭、村後、各房房頂,頓時閃出了數千名弓弩手,密密麻麻的鑌鐵勁箭,樹叢般對準了場上這一小撮人。

  二堡堡眾不由涼了半截,怔立當場,動彈不得。

  桑、秦二人心中想法卻都一般:「明明布下了這麼多人,為何嶽翎剛才竟未受到絲毫攔阻?顯然姓馬的和他暗中勾搭,想把咱們殺得寸草不留。」

  兩人迅速互瞟一眼,都希望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脫身之策,怎奈面面相對,俱是一片茫然之色。

  但見馬必施手臂向下一壓,喝道:「放!」

  不少堡眾已閉目等死,卻聽另一個聲音道:「停!」

  敵我雙方俱皆一愕,轉目望去,只見發話之人竟是「鐵面無私」馬功。

  四周數千名弓弩手全為二十左右,年輕一代的「飛鐮堡」徒,當即「啪」地齊將箭頭指向地面。

  馬必施這可笑不出來了,斥道:「你幹什麼?」

  馬功連理都不理他,邁動沉穩的步子,走上前來,面色異常肅穆,精眸略一掃視二堡人馬,沉聲道:「家父年歲已高,難免有點糊塗,謹代表家父向各位致歉!」

  馬必施怒得面皮發黑,一時間竟說不出話。

  桑、秦二人則大感意外,又被這年輕人的氣勢給牢牢震住,楞嘴楞眼的現出奶娃娃般癡呆的神情。

  馬功微微一笑,又道:「本堡從不做虧心之事,今日一會確屬愚蠢可笑,實因本堡之領導階層已然老朽昏庸之故,但本堡數千名弟兄,多半仍是通曉大義、明理知恥、鐵錚錚的好漢,決不至於昧著良心瞎攪。」

  一揚首,喝道:「開門!」

  把守堡門的堡眾,立刻從另一邊傳來一聲整齊的「是」。

  馬功再朝眾人抱了個四方拳。

  「各位請吧。簡慢之處,還請多多包涵。」

  秦璜回過神來,瞥了瞥馬必施,輕笑道:「好個『鐵面無私』,真乃犬父虎子,意外啊意外!」

  逕向馬功還了一禮,率領堡眾繞過大廳,上馬出門而去。

  桑豐畝也瞅著「公平大俠」,哼笑了幾聲。

  「歲月不饒人,後浪推前浪,該退的時候就乖乖退下來吧,戀棧個什麼勁兒?」

  桑夢資與「中條七鷹」更雜七雜八的發話道:「老而不死是為賊,賊又賊得不漂亮,盡讓人看笑話!」

  嘴上罵得凶,腳下可不怠慢,亂烘烘一齊湧出了堡門。

  這兩幫人馬一走,整座「飛鐮堡」立即陷入一片僵硬的沉寂之中。

  馬必施、「飛鐮四雄」以及百余名中年堡眾,仍然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;馬功和那群年輕堡眾則懷著惡意的沉默,靜靜瞧著自己的長輩。

  雪花不知何時又統治了天空,「悉悉嗦嗦」的落在眾人頭上,更落在眾人心上。

  只聽得桑半畝的聲音遠遠從堡外傳來:「呀!俺向著這迥野悲涼,草己添黃,色早迎霜。犬褪著毛蒼,人搠起纓槍,馬負著行裝,車運著□糧,打獵起圍場。他他他傷心困愁城,我我我攜手上河梁……」

  拌聲漸漸消逝,堡外群豪也早散了。

  朔風如刀,在人與人的縫隙之間切來割去,卷起雪花,將每個人都隔離成一座小小的孤島。

  馬必施終於吐出口氣,慢慢向四周瞥了一轉,最後才盯住馬功,又和和氣氣的笑了起來。

  「一直都是你在搗鬼,很好啊……」

  倏然進身,一掌擊向他前胸。

  馬功毫不閃避,背著手,臉上居然浮起了揶揄的笑容,彷佛早就算准了馬必施這一掌必定會及時煞住一般。

  「爹,你老了。」

  馬功微搖一下頭,逕自轉向堡眾吩咐:「半個時辰之後,前廳集合。」

  冷冷瞪了「飛鐮四雄」一眼,又添上句:「每個人都要到。」

  再也不看馬必施,踏著沉穩矯健的步伐,「沙沙沙」直朝左首行去,三拐兩彎,來至一間又矮又破的土屋之前,先兩快兩慢的扣了四下門,方才舉步邁入。

  屋內也和堡中其他房間一樣簡陋,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之外,別無他物。

  馬功橫過房間,拉開桌子,朝牆上一推,竟現出一道暗門,迎面沖來一片金銀寶光,映得他整張臉恍若上了彩釉。

  一個沙啞尖躁的聲音緊緊傳出:「快進來!」

  馬功應了聲「是」,踏入秘室,隨手將暗門關上。

  只見室內壁嵌琉璃,地鋪青玉,頂綴明珠,桌鑲螺鈿,比皇官還要華麗得多。

  閉個彎,進入里間,珠寶光華愈顯熠冽,連擱在角落裡的馬桶都為黃金所鑄。

  靠北一張龍鳳大床,五彩蘇繡帳幔低垂,隱約露出一角紅緞龍鳳大炕褥,一名又瘦又幹,頭頂童山濯濯、半根毛也不生的傢伙正盤腿坐在床上。

  馬功趨前行了一禮,口道:「娘,大事已成了一半,莫要擔心。」

  此人竟是馬必施之妻,馬功之母——昔日以美麗名噪江湖的「千面羅刹」何翠。

  只聽她「嗯」了一聲,隨又劇烈咳嗽起來。

  馬功恭恭敬敬的在床前紫檀木椅上坐下,問道:「娘,傷風啦?」

  何翠摸了摸光溜溜的頭皮,滿布皺紋瘢痕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笑意。

  「沒有頭髮實在討厭,一到冬天就容易著涼……咳咳,老嘍!」

  又幹嗽了一回,目光如同毒蛇一般遊出帳來。

  「一切都還順利吧?」

  馬功點點頭道:「雖被兩個半路冒出來的笨和尚攪和了一陣,總算未傷大局。」

  何翠甚是開心,笑得喉嚨直打結。

  「老殺才還沒被氣死呀?命倒真長!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